1997年8月23日天气晴

因为实验室里项目进展依旧非常卡,再加上老板沃尔特先生被他儿子彼得拖出去度假一周了,所以这个双休日就放假了。

一大早,帮着露西娅准备了一顿丰富的早餐。

嗯,我们都不怎么擅长厨艺,又不想吃那些简单的培根煎蛋配面包什么的,所以就干脆我出门买了些椰汁赤豆杯,菠萝包,甜甜圈此类的早点,而露西娅则在家准备了热牛奶和水果什锦沙拉。

这顿早餐我们两个吃的都很满意。

只是吃完了之后,露西娅似乎对我把最后一个甜甜圈吃掉有点小意见,她非常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还问了我一句“今天早餐好吃吗”

我当然说“好吃啊。”

然后露西娅脸色更古怪了,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口接了一句“你爸喜欢早上就吃热狗,煎培根,啧,都是些油腻的东西,幸好你口味随了我。”

哼。

我是个很博爱的人,也没什么偏食忌口,和露西娅你个顶级甜食控根本不是一国的,好不好。

吃过早餐,露西娅要出门逛街,我本来是要做拎包工的,但是她觉得我一个少年人和她们一般职业女性玩不到一块儿去,而且我暑期打工挺累的,就让我待在家里休息,她则和她的那些约好的闺蜜去凯撒宫购物中心血拼。

其实偶尔我觉得,没有尤利,露西娅也能过得很不错,她长得漂亮,如今正在最迷人的成熟年龄段,身上又有一种成功女性的自信,再找个真爱绝对不成问题。

但是,身为子女,我总归还是希望父母感情和谐,即使现在他们的婚姻已经处于岌岌可危的边缘,但是只要还有一丝希望,我大概不会开口对他们之间的关系作出评价。

我尊重他们。

露西娅离开后,我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开启了游戏主机,但是没过多久,重复的打怪、做任务、点对话,即使是我最喜欢的龙与地下城,也渐渐感到了腻烦。

也许是长大了,再也找不到当初那种玩游戏的心态了。

我关掉了游戏主机,坐在沙发上长长叹了口气。

还不如去公司呢。

自然而然的,我就往斯潘塞家跑了。

我觉得尤利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就是在结婚之前,在这里买了一栋房子。

按了门铃后,开门的是戴安娜,她见到是我后,嘴角扬起了一抹微笑“还在想诺曼你什么时候过来呢。”

我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吻了吻她的脸颊“戴安娜,早。”

戴安娜将我放开,对我说“斯潘塞在楼上他的书房里,你去找他吧。”

我快步走向楼梯。

戴安娜边走向厨房,边朝着我的方向询问“你要不要来点小甜饼斯潘塞他现在都不吃妈妈做的小甜饼了”

我趴在楼梯的扶梯上,对她说“那是他不懂得欣赏,我可是个懂得欣赏美食的美食家,当然不会错过戴安娜你的绝妙手艺。”

“就你嘴甜。”戴安娜笑的很开心“你先上楼,小甜饼还得等会儿,做好了我给你端上去,顺便再给你泡一壶红茶。”

“谢谢戴安娜。”我飞了个吻给戴安娜。

逗得她直笑。

但是等到了拐角处,戴安娜看不见的角落里,我却笑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样的戴安娜随时都有可能变成一个疑神疑鬼、自己无法控制自己、记忆渐渐消失的病人,我就笑不出来。

但是如今我却根本没有能力真正去攻克精神分裂症这种病,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灵心”这种植物真的存在于世界上。

少时发下的宏愿,如今看来,有点可笑。

可是再心急如焚,我也只能一步步来。知识学识的积累,并不是一蹴而就的,急不来,快不了,只能一步一个脚印。

推开书房的门,斯潘塞坐在书桌前,似乎在苦恼什么。

甚至,连我的到来都没有发现。

斯潘塞虽然回拉斯维加斯陪戴安娜了,但是他和托尼、哈罗德以及谢尔顿的联系并没有断。

新兴崛起的网络,不管斯潘塞有多不喜欢,但他无法否认,网络给远距离沟通带来了其他方式无法比拟的便利。

哈罗德直接做了个小的视频会议软件,四个人可以共同使用一个视频聊天室,实现无障碍交流沟通。

戴安娜刚开始对网络的好感值和斯潘塞的第一反应是一样的,负数,而且是负的很多的那种。但是在看到了斯潘塞与同学沟通的过程如此便利,竟然慢慢的对网络有了一些改观。

斯潘塞对于是否教导母亲使用电子社交软件完全拿不定主意。

所以才会显得如此苦恼。

我问过斯潘塞,他为何如此排斥先进的电子设备,为何如此讨厌虚拟社交网络

其实稍微有点头脑的都可以看得出,虚拟社交将是未来的一个社交主流方向,节约时间成本,方便又快捷,更有普通的现实社交网络无法比拟的延展性,触及的人群将会变得无限宽广。

从成本、时间、效率、覆盖面来看,古老的通信、电话等等,都落后了一大截。

“你是觉得这种改变让你感受到周围关系变得不可信任,变得复杂,变得太快,所以才不愿意接受这种社交方式吗”我斜靠着书桌,半低头看着斯潘塞,仔细观察着他。

当放开了愁绪,自我明了之后,似乎过去看待他的眼光也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斯潘塞很高,即使我的身高也不矮,但是依旧低了他半个头。

斯潘塞很瘦,有点单薄,虽然我们的锻炼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可他还是长不胖。我决定要去多学点营养学的东西,努力将他喂得胖一点,这样看起来才舒服。

斯潘塞的发型有些乱,他的棕色头发带着一些天然卷,再加上平日里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去打理,因此显得乱糟糟的。不过,很蓬松,我想摸上去的触感会很不错。

斯潘塞的眼睛,很漂亮,纯澈之中又带着智慧的洞察,温柔之中又带着欢喜的专注。

斯潘塞的嘴唇很

这没什么好写的。

以前我从来不会太过在意一个人的外貌,更不会特意观察斯潘塞,我和他的熟悉程度,早就过了观察相貌的阶段,彼此早已成为了心中的一种不断补充丰富、不断更新细绘的人生坐标。

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不需要去评判外貌,只需要记住每一天的变化就好了。

“诺曼,诺曼”斯潘塞喊了我几声,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斯潘塞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我不由自主的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转向了旁边。

他并没有步步逼近,只是回答了我先前的问题“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守旧的人,虽然的确觉得写信是一种有效、富含感情又非常正式的交流方式,但这不代表我就一定会排斥电话、即时通讯等等便捷的交流方式。”

“你听说过吗”斯潘塞反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点点头“有所耳闻。”

斯潘塞开始向我详细解释“这个词最初源于英国著名科学家理查德道金斯所著的自私的基因这本书。它的含义是指在诸如语言、观念、信仰、行为方式等的传递过程中与基因在生物进化过程中所起的作用相类似的那种东西。”

“人类获取信息的途径实际上非常简单,除了与生俱来刻录在基因中的东西,后天的则有百分之九十五来源于他人和工具。”

“其实这个获取信息、构建自我的过程,就是复制与模仿。”

“是复制因子;模仿是的主要传递方式。任何一个事物要构成一种复制因子必须具备遗传、变异和选择三个特征,而恰好这三个特征均吻合。”

“无论是宗教的散播,经典歌曲的记忆,还是神话的传承等等,就是都可以归结为现象。”

“但是当人类获取信息的速度以及方便程度急速扩大,当意见集中越来越容易,当扩散的时间成本急速缩减,但是与此同时判断某一样事物的正确错误所需要搜集的信息的数量并没有缩减时,过去历史上那些可笑的事情,大概就会在现在这个号称文明的现代社会中频频发生。”

我听懂了斯潘塞的话“虚拟网络最后将会演变成你所担忧的那样。”

真正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独立思考的人,是极其稀少的,甚至绝大多数科学家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因为与生俱来的“学习”本能,所以,人在搜集外界信息时,总归会被某种因素影响。有时候,谎言重复一百遍,一千遍,它在你的认知里,似乎就成了真理。但实际上,本质上而言,它还是谎言。

人类的本质其实是复读机。

这句不知从何时流传出来的笑话其实真的一刀切中要害,点出了本质问题。

举个例子,“人工智能最终总会造成人类毁灭。”

这种认知在没有传播开来之前,大家对此的态度是一笑了之或者是根本没有听说过,毕竟人工智能是什么,大多数人都不知道。

但是无数影视作品、文学作品等等一再重复这个论调,即使它们的说法各有不同,也表现出了不同的内涵,但是根植于这其中的“人工智能”“人类”对立论却是本质从未变过。因此到了如今,大多数人对此的认知就是“人工智能并不是人类应该去触碰的领域,这是在自取灭亡”。

而实际上人工智能与人类的最后的结果到底如何,只有未来知道。

而网络,将是现象最好的实现温床。因为过去的沟通局限于某个圈子,局限于某个地域,而且,聚会所需要的金钱和时间成本相当高,因此,现象虽有,却并不严重。

网络将沟通的成本降到了几乎为零,任何人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可以发表出自己的观念,都可以和任何人沟通。

“当人类依赖于自己不断的快速获取信息,那么自我思考的几率又会降低很多。失去了自我思考,的确和复读机一样,没什么差别了。”我若有所思的说。

斯潘塞则接口“现象的泛滥,将会摧毁虚拟社交网络中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当这种不信任随着网络触角的延伸,渗透进生活的方方面面,那么所谓的人际关系,将会成为冰冷的商品。因为使用金钱价值衡量的东西,才是价值不会改变波动太大的东西。”

“所以,你宁愿从源头上杜绝这一切。”我做了个总结“不使用这些电子产品,就能将影响降至最低。可是,斯潘塞,人类思绪的复杂多样性,是不会因为让自己一直处于学习的复制阶段的,总会有自己的思考。”

“各有各的优势。”斯潘塞不得不承认“所以我很纠结,要不要教会妈妈该如何使用这些社交软件。”

这时候,斯潘塞的房门被敲了敲,戴安娜端着小甜饼和红茶进来“我似乎听到你们在讨论有关我的问题,是不是该让我本人知道一下啊。”

最后,戴安娜自己坚持选择要学会这种沟通交友方式。

在斯潘塞犹豫之际,我对他说“父母会尊重我们的选择,那么斯潘塞,我们也应该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即使这个选择看上去有些不妥当。但是在没有真正发生之前,即使是上帝也不能确定事情的走向。”

斯潘塞听从了我的建议。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在有关戴安娜的事情方面,处理态度一直都很摇摆不定,大多数时候反而更会听从我的意见。

面对重视的人就有些畏缩不前,有些逃避,这是斯潘塞最大的毛病。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斯潘塞呢,我会好好的替他分担这部分的事情,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当然,捅窗户纸这件事不属于服务范围。

在我把小甜饼吃完之前,戴安娜终于学会了社交软件,并电话闺蜜非常低调的吹嘘了一下,然后远程指导闺蜜注册登录加好友,几个人就玩了起来。

斯潘塞看着戴安娜,表情显得非常的无奈。

然后我们两个将电脑留给了戴安娜玩儿。

下楼之后,我们两个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的表情十分高兴。

精神分裂症需要社交,即使是网络这种虚拟社交都可以。这种时候,什么,什么网络暴力之类的,都可以往后排。

戴安娜能走出这一步,我和斯潘塞是真的非常高兴。

其实斯潘塞之前苦恼,只是因为担心,并不是不知道戴安娜多社交的好处。而现在这种方法效果好,斯潘塞自然是高兴的。

吃过中饭,我和斯潘塞出门逛了逛,顺便帮戴安娜购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回来后,我先回家了一次,本来是想拿一点有关“平行世界”的资料,趁着斯潘塞下午比较有空,想和他探讨一下有关平行世界的问题,结果却接到了吉尔的电话。

吉尔姨夫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个周末他和安娜比较有空,希望能和我们一家聚聚。

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毕竟吉尔其实是个非常不喜欢应酬的人,但是这一看就是关心我么,我当然就很高兴的答应了。

一直到现在快睡觉的时间了,我依旧心怀期待。

只是,不知道尤利,他什么时候手上的案子才能结束,然后能早点回家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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