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醉影能走动后,墨玉便将她安排到了白脂融的那个院子去住,白楚也住在那边,正好方便了两个姑娘相互照顾。
“醉儿毕竟是女子,如今她能下床走动了,若是继续住在我这里,多少有些不合适。”墨玉是这么对他娘说的。
醉影对这个安排倒是没意见,她向来懂事又乖巧,人也聪明伶俐,不用墨玉明说也清楚其中的用意。
白脂融更是不会说一句不好,她本就觉得醉影住在墨玉的院子里不太合适,可这段时间醉影重伤未愈加上精神不济,连坐起来久一些都费劲儿,她也不好提让醉影搬出修竹居一事。
如今墨玉这么有分寸地主动提出来,白脂融只觉得甚是欣慰,认为这臭小子总算长大了一些,开始懂得男女有别了。
她喜欢醉影也是真的,醉影搬过去的当天,白脂融喜滋滋地跟着忙活了许久,热情得让醉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几个丫鬟很快将醉影住过的卧房收拾打扫干净,墨玉正好闲来无事,待丫鬟们动作利落地清理好后,便从书房取来几卷书,倚靠在卧房的美人榻上聚精会神地翻阅起来。
小半天光阴倏忽而过,墨玉一边翻书一边默默掐算着时间,大约一刻钟后,果然有一抹人影从窗口处翻进来。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墨玉还没看清楚来者的面容,已是倏然把书一放,招呼也不打一声便直接向那抹淡青色的身影飞掠而去。
来者自然是临忌,自打发现墨玉并不与他计较后,这厮俨然是越来越热衷于做这档子爬墙翻窗的事。他知道墨玉在卧房中,因此并不曾防备,哪料到脚刚沾地,墨玉毫不留情的凌厉一击便迎面而来。
临忌连发愣的时间都没有,更来不及思考这位墨玉公子今天是发哪门子的疯,赶忙闪身躲开这一击。谁知道墨玉好像铁了心要揍他一顿似的,凶狠的一击才刚避过,下一击便又接踵而来,竟是丝毫不给他缓一缓的机会。
临忌只得无奈地继续闪躲,攻击一下紧接着一下,他只顾得上急急地躲,到了嘴边的话竟是找不到间隙问出口。他一边退避一边找着墨玉出手时的破绽,所幸墨玉虽然每一击都又快又凶狠,动作却并不十分完美,简直像是故意露出一些小破绽似的可见他对临忌显然不太走心,想揍临忌一顿的心估计是货真价实的,每一次出手却都没怎么认真琢磨过。
临忌不禁眯缝起双眼,对他这种敷衍的态度莫名有些不悦。他瞅准时机,墨玉猛地将一条手臂送过来时,他顺势一把扣住墨玉的胳膊,闪身从墨玉丝毫没有防备的左侧贴上去,同时抓住墨玉胳膊的手紧了紧,稍微使劲儿向反方向一别。
墨玉皱眉,临忌的动作不算粗暴,可也没怎么刻意讲究,疼是真疼。他没忍住低低地闷哼一声,却不愿意就这么放过临忌,另一只尚且自由的手飞快地挥出。
临忌向后一侧身,轻巧地躲过他的手掌,不等墨玉的手收回去,他的脚尖忽然轻轻一提,极其有技巧地在墨玉的膝盖后边勾了一下,墨玉不知怎么的便两腿一曲,只觉得瞬间失去了平衡,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摔倒的过程中墨玉仍是不死心地尝试着维持了一下平衡,临忌却早有预料似的,死死扣住他的双手,让他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自己往下坠,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临忌”墨玉低声怒喝道。
可他没有像预料中的那样摔落在地,也不知道临忌是如何做到的,待墨玉反应过来时,已经砸在了不远处的美人榻上。美人榻登时发出一声闷响,临忌轻轻笑了笑,在他有所动作前,先将他的双手一拽一按,拉过头顶紧紧禁锢住,双腿也顺势低住他的膝部,好叫他有劲儿使不出。
被人以这么个暧昧的姿势压在软榻上,墨玉心头那点微薄的怒气反倒莫名烟消云散了,只觉得啼笑皆非得很。他看着临忌近在咫尺的脸,心中禁不住再一次感慨这人确实长得人模狗样无可挑剔,他咬牙忍了半天,才将自己要笑不笑的神情给憋了回去。
他很给面子地配合临忌挣扎了一下,理所当然地挣不脱,便皱起眉头有些恼怒地道:“临忌,你做什么”
“墨玉公子,这话该是我问你吧”临忌将他的手腕扣得更紧,忽然发现这人的腕部居然还挺纤细不,应该说这么往墨玉身上一压,他发现墨玉整个人的骨架都比想象中要纤细一些,当然不至于像女子那般“娇小玲珑”,但比看起来还要清瘦却是真的。
临忌怀疑他小时候是不是大病过一场,以至于伤了根本,不然墨玉那常年白得跟雪似的肌肤和始终养不出什么肉的身子是怎么回事他可不信燕宁王爷家的世子常年吃不饱睡不好。
不过瘦归瘦,却显然不是孱弱的那种瘦,他感觉得出墨玉的身躯很有力量,而且还挺软临忌不自觉地轻咳一声,连忙将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硬拽回来,强迫自己想点正经的。
然而美人被压在身下,这时候要想一些正经事也太难了。
临忌只得强制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十分正经地问墨玉:“你今日这是发什么疯一见面便二话不说地动手,若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被按住的人就是我了吧”
墨玉没想到这个不正经惯了的货色在这么个暧昧的姿势下,反而绷出了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一时间无言以对他被震惊了。
墨玉虽然处于下风,气场上却一点也不输给临忌,眯着眼冷冷道:“若非你干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胡乱拿别人的东西,我又何至于对你动手虽然我早就想打你一顿了。”
临忌一听那最后一句话便笑了,从善如流地实话实说:“墨玉公子,你打不过我的,你的身手还有待加强。”
“少废话。”墨玉皱眉,“玉佩还我。”
临忌动作顿了顿,随即露出疑惑的神色:“玉佩什么玉佩”
“少装模作样,我知道是你拿的。”墨玉手肘一动,临忌按住他的力度立马加大。意识到自己即使挣扎也是纹丝不动后,墨玉索性不动了,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情,“松手。”
“我可不敢大意。”临忌低头凑近他的脸,嘴角勾起来,“若是我听话松了手,墨玉公子却还要对我动手怎么办”
这个动作简直不能更暧昧,墨玉感觉到他暖热的呼吸蹭过自己的肌肤,好像有人拿一根柔软的羽毛在他脸上轻轻扫着一般,痒痒的,让他从面皮子一路麻到了指尖。墨玉略有些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有生以来第一次体验到了十指连心的微妙滋味,只觉得那股子酥麻的痒劲儿又从手指一路传到了心尖。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莫名的并不讨厌。
墨玉和临忌都只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少年,生平经历十分有限,若说到“成熟稳重”二字,必然是装模作样的成分比真材实料的要多。墨玉从未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尽管努力要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还是教临忌看出了些许端倪。
临忌看着他略微有些闪烁的目光,仿佛被传染了似的,心尖也跟着酥麻发痒。墨玉的脸即使近距离看也仍是那般俊秀清朗,瞧不出什么瑕疵,反倒是那柔软的脸颊让他有种想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疯了,临忌心道。
这人可是燕宁王爷家的世子,平日里他那样伪装自己,就是为了防止有人看出端倪,为了保证这份伪装的真实性,这么多年来他可是连南风馆都不曾踏足过,眼下竟然不知死活地想招惹这个人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完全不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临忌知道这时候自己该放开墨玉,然后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可身体却没听从脑子的指令,他甚至匀出一只手轻佻地勾了勾墨玉的下颌,嘴欠地调笑了一句:“墨玉公子这副模样,会让我以为你害羞了”
墨玉的手又是一挣,依旧没挣脱,便冷冷地瞧着临忌,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个“滚”字。
临忌低低笑了笑,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什么毛病,每次听着墨玉说这一个“滚”字,他的心情都会莫名其妙愉悦起来。
“你再不放开大可以不必松手了。”墨玉依旧冷冷淡淡地道,将心中那一股微妙的滋味悉数掩盖在漠然的神色下,“六殿下,你说我若是现在喊一声,会给你偷鸡摸狗的这一条路上增加多少障碍呢”
这便是明晃晃的威胁了,临忌自知理亏,并不希望自己让人追赶着离开王府,为了避免这个狼狈不堪的下场,他当即从善如流地松了手。
墨玉对他的识时务甚是满意,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忽然抬眼看着临忌,朝他微微一笑。
这一笑里带着十足的不怀好意,临忌从未见过他这么笑,不禁一愣,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晚了。
墨玉蓦地站起身,直接一把扯过他的衣襟,毫不怜惜地将他往美人榻上一拽。临忌下意识地用手肘一撑,却仍是没能保持住平衡,跌落在美人榻上时,他忽然明白了何为“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显然低估了墨玉的报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