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楚最终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道不太清楚此事,唯恐多说多错,便让墨玉等醉影醒后亲自去问醉影。
翌日白脂融果然得知墨玉动用了药房中的药材,便过来询问他是怎么回事,墨玉顺势将白楚推出去,和他娘说这是一路保护醉影到帝都的人,跟醉影一样受了重伤需要医治。
墨玉的话说得甚是巧妙,竟让他娘忽略了白楚是翻墙偷溜进王府的这个事实。
白脂融向来喜欢小姑娘,尤其是像醉影、白楚这样长得清秀动人的,自认为此生最大的憾事约莫就是没能生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娃。加上白楚是从白灵岛来的,白脂融是越看越亲切、越瞧越喜欢,见了人家小姑娘不到一刻钟,便开始拉着白楚热情地问长问短。
白脂融还从墨玉那里要来了他给白楚开的治疗内伤的药方,细细过目了一遍,一副担心自家不成器的臭小子不小心祸害了人家小姑娘的模样。
墨玉对此喜闻乐见,他娘这一天天的待在王府中也确实是百无聊赖,不然也不至于处处管着他。好不容易白脂融找到一点乐趣,墨玉由衷地希望他娘的热情能维持久一些,这样他也能自由许多。
很快到了进宫和皇子们一同学习的点,墨玉还没进上书房,便教一道熟悉的身影挡住了:“离修哥哥”
一见到临慧,墨玉便条件反射地脑仁疼,不得不扯出一抹笑容,温声细语地唤道:“慧安公主。”
“离修哥哥,你又来了”临慧气鼓鼓地一跺脚,不乐意地轻哼道,“说过多少次啦你和我不用这么客气的,叫我慧儿便好。”
墨玉直接拿她这句话当放屁,微微笑道:“慧安公主是有事吗”
临慧拿他没辙,撅了撅嘴,低头卷弄着自己的袖角,扭扭捏捏地道:“没事,我只是想说一声,昨夜我在碧波湖畔见到你了,本来想和你一同放花神灯的,谁知道一转眼便不见了你的踪影”
墨玉露出茫然的神情:“是吗慧安公主昨夜也到碧波湖游船了”
临慧虽然刁蛮难缠又霸道,可傻乎乎好糊弄这一点墨玉倒是挺喜欢。他看着临慧兀自扭捏了一会儿,在他的耐性耗尽前总算切入正题:“离修哥哥,我听说梨园那边又出了一台新戏,这次的新戏可有意思了,我”
“公主,先生来了,”墨玉低声打断她道,“臣恐怕要先进去了。”
临慧身为公主是不需要到上书房学习的,可上书房的规矩她听说过一些,尽管不想这么快放墨玉进去,却也怕墨玉因她而受罚,只得不情不愿道:“好吧,离修哥哥,你去吧。”
墨玉走了没两步,又听见临慧在他身后急急地唤道:“离修哥哥”
墨玉按捺住性子,回首看向她。
“你下学后记得来找我啊。”临慧羞赧一笑,随即转身跑开了,“我等你。”
墨玉:“”
他答应了吗他没答应啊
可临慧早已跑远了,墨玉看着那一抹袅袅婷婷飘远的身影,忍了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墨玉名义上是三皇子临恕的伴读,临恕和临慧虽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却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性都大相径庭。墨玉最直观的感觉便是临恕是百里挑一的聪明绝顶,临慧是百年一遇的脑袋缺弦。
墨玉下学后自然不会乖乖去找临慧,若是平日里或许还有一些可能,可这会儿他脑子里全是王府中昏迷不醒的醉影,生怕什么时候醉影醒过来他不能第一时间看见。
离开上书房时,墨玉便一直在想着不去找临慧的借口必须得是说得过去、糊弄得住人的。
临恕见他心事重重的模样,还颇为关切地过来询问了几句,墨玉便以课堂上先生提出的几个问题搪塞了过去。
墨玉一脸严肃凝重,临恕信以为真,真以为他在思索严谨的学术问题,不禁哑然失笑:“离修,你还真是”
随后他也说了一下梨园新出的那台戏,以“劳逸结合”的名头,邀墨玉一同前去看戏。
这邀请人的水准比他那位傻妹妹要高了不知道多少,墨玉心中感慨,脑子里想的却仍是家中的醉影,实在没心思陪临恕去看戏他本就不太耐烦和皇子们出去玩,过程中浑身不自在不说,一不小心还容易让旁人逮着把柄拿出来说是非。
偏偏作为燕宁王爷的世子,想拉拢他的人从来只多不少,墨玉纵然不耐烦,却早已习以为常。
他笑道:“三殿下,你和慧安公主莫不是约好的吧梨园那出新戏究竟有多精彩,竟是教你们都惦记得这般紧”
临恕微微一怔,随即笑了:“慧儿也邀你去看戏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墨玉一眼,“好,君子不夺人所好,既然慧儿先邀了你,我看我还是作罢吧。”
这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意思,墨玉微微一笑,也不多解释。他知道若是他和临慧在一起,临恕定然是喜闻乐见的,毕竟作为燕宁王爷的世子,他的一举一动代表的是整个王府,假如有朝一日他真的和临慧成亲,那最大的受益者便是临恕。
在帝都住了这么些年,墨玉太清楚每件事当中的弯弯绕绕,许多事他本不愿意多想,却总由不得他个人的意愿。他娘总对他说,他既然来到这燕宁王府成了他爹的长子,便每做一件事都要三思而后行,绝不可给他爹丢脸。
和临恕告别后,墨玉脚步一转,径直出了皇宫,心中已想好临慧来找他时糊弄对方的借口。
醉影重伤昏迷,毒又才解不久,白脂融昨夜便与他说过了,恐怕一时半会儿醒不来。墨玉心里焦急,却也没办法,回府后守着醉影坐了一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白楚昨夜与他说的那些话。
白泓翼要杀醉影可舅舅怎么会对醉儿下杀手呢是何缘由他又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墨玉拧紧眉毛沉思许久,终是不认为白楚的话完全可信。他将白楚安排在距离醉影稍远的厢房住下,又在醉影身边安排了一批轮流保护的人,以免醉影出意外。
白楚直视他的眼眸,直接问道:“墨玉公子,你不信我是不是”
墨玉动作一顿,本想随意扯几句话敷衍过去,反正这事他也擅长。可看见少女那双大大的、纯粹的眸子,他那些糊弄人的话忽然便说不出口了,也直接回答道:“是。”
白楚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好,那如你所愿,我不靠近醉儿姑娘,等醉儿姑娘醒来亲口说我可信后,我再去看她。”
墨玉朝她低了低头:“见谅。”
他回到卧房时,轮流保护醉影的人还没过来,房中只有几个丫鬟在伺候着。见到墨玉进来,几个丫鬟对他福了福身子,便识趣地退下了。
最后一个丫鬟刚将房门关上,墨玉余光瞥见右边明亮的窗口忽然有阴影一闪,他看过去时,一抹淡青色的人影就站在距离他不过五步远的地方。
墨玉心道还有完没完了,不禁有些不耐烦地皱眉问道:“六殿下,又来看醉儿”
临忌也不在乎他的语气如何,微微一笑,理所当然地回敬:“难不成来看你”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夜才来看过醉儿吧”墨玉冷冷地道,“六殿下频频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怕被人发现么”
“怕啊,如何不怕”临忌走到醉影躺着的床榻旁,挑起榻上少女的一缕青丝,轻轻一笑,“可为了我魂牵梦绕的小师妹,值得。”
墨玉的眉头皱得更紧,直直地盯着临忌的手。临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若是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墨玉恐怕不会轻易饶了他,便很快松开醉影的那一缕秀发,很自觉地朝旁边推开一步,好让墨玉的戒心松懈一些。
他仿佛真的只是来看几眼醉影,拉过墨玉坐过的那把凳子,坐下来注视了醉影片刻,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墨玉有关醉影这次受伤的事。
墨玉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再三容忍临忌,按理说这时候他该做的不是心平气和地在这里跟临忌瞎扯,而是直接高声叫人将这位“梁上君子六殿下”请出去,好叫所有人知道临忌这厮品行不端究竟到了何等恶劣的程度。
可不知为何,他竟是丝毫没有揭穿临忌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昨夜那充满寂寥的笛声和清幽的竹香,也许是因为知道了临忌的身手非同一般,隐约猜到了他的韬光养晦,也许是
总之他也说不清楚。
墨玉没和临忌提起白楚的存在,自然也没说醉影这次受伤或许与白泓翼有关毕竟此事还不确定,在醉影醒来以前都很难有个定论,只要这件事一日未确定,墨玉便不愿意在别人面前说出怀疑自己舅舅的言论。
临忌从墨玉那里没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倒是在他意料之中,毕竟才过了不到一天,即使墨玉有心去查,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处有用的东西。
他难得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小师妹那样温婉柔和的性子,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才是,即使真是得罪了什么人,师父也不至于任由小师妹自生自灭,丝毫不护着她”
墨玉沉默地看着他,脑海中不禁又浮现出了白楚的那句话。
那如果白楚说的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