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租住的小院子,经过谢小灵与陆亦盛的努力,在修整几日后,焕然一新。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后,谢小灵的早教小学堂开始收学生上课了。
那小媳妇儿可高兴了,她不但把自己的孩子送来,还帮谢小灵四处宣传,又招揽了三个同龄的孩子。
开班伊始,谢小灵总共有七个学生。
她很满足。
第一日上课,陆希源还给她传授了几招,好让她在遇到调皮的孩子时,知晓该如何对付他们。
只是这些技能她根本没机会用上,不过是给小男孩们每人叠了一架能飞很远的纸飞机,就把他们全部都收服了。
自第一日上课后不到半年时间,谢小灵的学生就增加到了十六人,收入也翻了一番。光是她这个小学堂的收入,几乎就可以供给陆家一家半年的生活费用。
陆李氏已经辞去了缝补的活计,现在专心做儿媳妇的助理。
待到两年之后,她的学生便已增至七十余人。陆家小院早已经容不下这么多孩子,她又租了别的院子,也已经不再招人,太多了她看管不过来,即便这样,还有不少家长在排队,想等着进她的班上。
谢小灵的生源能增长的这样迅速,皆都因为经由她教出来的学生,不只是启蒙知识学的扎实,性格也很好,又懂礼貌,这些孩子在正式进入学堂前,参加先生的考校,全部都能很轻松的通过,而且进入私塾之后,学起来也比别的孩子要更快,更能接收新知识。
谢小灵自己在学生时代就是学霸,除了认真刻苦,她自己也摸索出了学习的方法,原来教给陆希源,后来教了陆希茂,现在又教给这群小孩子们。
除了教给他们学习的方法之外,谢小灵还给他们讲故事,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带着他们做游戏,让他们在游戏中学会团队的合作,体验团结的力量。
所以她的学生看起来都朝气蓬勃,那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自信。
她的小学堂也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名声越来越响,想来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些孩子年纪还小,家长们便都来提前预注册。
在正庆府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谢小灵的小学堂越办越好,陆亦盛的活计也越接越多。
陆亦盛本就手艺好,在正庆府出了几件漂亮的成品,来找他的人也多了起来,同时配合谢小灵的小学堂一起宣传几次,现在他不用出去接活都要忙不过来了。
陆希茂早已经进了学堂,他学起来比陆希源还要更快一些,先生建议他明年可以下场县试。而陆希源,随着乡试日期的步步靠近,他辞了书铺的活,正专心的准备考试。
陆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日子是越过越好,不过陆李氏心里总是有个心结,这小灵嫁过来都已经快三年了,怎么肚子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夜里她悄悄问陆亦盛,成亲前可有好好交待儿子,这生娃娃的事儿该如何做
陆亦盛想了半天也不记得到底说没说,毕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
他安慰道“不管说没说,你都放宽心,你看看狗蛋那个机灵样儿,这个他还能不会吗”
“那为何小灵肚子还没动静”
“”
儿媳妇为何没动静,他怎么会知道
他只能又安慰道“他们都还年轻,不急在这一时。”
陆李氏想了想,这事儿也不好去问谢小灵,怕她心里留下疙瘩。
两口子又商量了一下,打算先隐下不说,等陆希源考完试再问他。
这年的八月初九,秋闱第一场如期而至。
乡试又叫大比,是正式的科举考试的第一道关卡,考官是谁起初都不知晓,都是由皇帝在考前才临时任命,而且多由进士出身的京官担任,主考也多是翰林出身。
乡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三日,共九日,考试在正庆府贡院举行,贡院早在考前半个月就已经清场,考试之日才再次开放。
八月初九则为首场。
一大早,陆希源便辞别家人,自己独自一人去考场。
陆亦盛本想陪他一起,他也说不用了。
自己既然已经成亲,就不再是孩子,不过是个考试,他还要亲爹陪着像什么样,再说了,贡院也在城里,到了之后他便进去了,不过这一段路而已,哪里还需要人陪
陆希源跟爹娘告别后,又站在谢小灵的面前。
只是这样看着她,笑意就染上他的眉眼。
在这清晨淡蓝色的天光中,她更显秀美,他看着就心生欢喜。
陆希源也不管爹娘就在一旁,忽然弯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说“我走了。”
“好,不要有压力,好好考。”
“还有呢”
陆希源微微侧了头。
谢小灵悄然一笑,她上前也在他脸颊上迅速亲了一下,退回来又说“平常心。”
陆希源点点头。
“哥哥,”陆希茂手捂住眼睛,却还从指缝中看他,说“一切顺利”
“”陆希源低头见到他这样,忍俊不禁。
抬手就想弹他一个栗子,可落下后,却只是揉了揉他脑袋,“哥哥不在家,你要听爹娘和嫂嫂的话。”
“我会的,你放心吧”
陆希源笑了笑,把包袱背在肩上,退后两步,对着他们长揖到底,“我走了,你们回吧”
说完他随即转身,大步朝前而去,再没回头。
前方,一轮红日初升,喷薄而出。
陆希源迎着朝阳,渐渐走入橘红色的晨光中,越来越远。
陆希源绕过小巷,走过长街,待他到达贡院时,考生们在贡院门前,已经按照各自隶属的书院站好了队伍。他找了一圈,找到自己书院的铭牌,站好队。
队伍前进缓慢。
乡试共需九日时间,所以允许考生自行携带所需要的,简单的日常用具。带的东西多了,检查起来就更慢,陆希源跟在队伍后面慢慢向前挪动。
陆希源是早晨到的,上午点完名后,到中午才检查完毕进入号舍。
进入号舍后,他先把晚上休息的被子铺好,把包袱放到另一边,然后就坐在一旁静心。
八月的天气还很热,秋老虎不容小觑,号舍里更是酷热难忍。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陆希源准备了足够多的水,带了折扇还带了布巾。
他及时补水,时不时地擦几把脸,安静的靠坐在木板上闭目养神,打开折扇轻摇,脑海中放空,什么也不想。
慢慢的,心静下来,也不觉得那么热了。
这时,陆希源突然听到几声嗤嗤的声音,像是有人想要引起旁人注意而发出的声响。他睁开眼睛,便看见斜对面号舍有位学子,在悄悄对他挥手。
他仔细一瞧,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人竟是张露白。
许久未见,张露白胖了好多,原本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雅,现在已经全都不见了。
怎么他也在这里
陆希源记得他是和肖沣,苏千北他们同科的,这样看来,他应该是上一次乡试没过。
他与张露白本就不熟,又发生过那样的事情,他根本懒得搭理他,视线佯在他身旁两侧又看了看,装作没认出他来,换了个姿势,转过身去,继续静心。
过不多时,考卷发了下来。
陆希源拿到卷子后,没有急着打开,先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这才开了卷。
首场,四书中文章三篇,五言八韵诗一首。
陆希源轻轻舒了一口气,这于他来说,不算难。
他拿了草稿放在一旁,对照着试卷上的题,在一旁的稿纸上下笔如有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很多考生这时都停了下来。
满打满算还有一日半的时间,可以第二日再继续。
陆希源点燃了三支蜡烛,又继续写了起来。
他预备一鼓作气,把试卷全部写完。
夜渐渐深了,很多人都睡了,只有陆希源的号舍还亮着烛光。
月升,月落,直到天空泛了鱼肚白,陆希源才停下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全写完了
写完之后,他也不再看写的内容,等墨干了,把稿纸放好,确保万无一失,他这才吃了点东西,倒到木板上睡觉。
这一觉,他直睡到下午才醒转。
起来后,他先是活动了僵直的身体,又申请去了一趟茅房,回来又填饱了肚子,这才又把稿纸打开,对照着题目,逐一比较,修改。
待草稿纸上的内容全部修改完毕,他才开始往正式的试卷上面誊写。
第二日的中午,陆希源便全部都誊写完毕,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这才把试卷放在一旁晾干,静待收卷。
巡考员把试卷收上去后,给了考生们不到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考生们也还是待在号舍里,不能随便在贡院内走动,不能交谈,但可以随意申请去茅房,时长也不限制。
休息时间一过,整个贡院又完全地安静下来,第二场开始了。
第二场经文,题目出自春秋、礼记、诗,另外还需写公文,诏,诰各一条;此后第三场考试,考试题目竟然有三道,经史,时务,策问,各需要达到三百字,不能多也不能少。
这两场比起第一场来,难度一下增加了不是一点点。
特别是第三场,陆希源基本上都没有时间睡觉,一直在反复地打草稿,写这三篇共九百字的文章,不光是他,还有很多考生也都没有睡。
就在陆希源快要最后完结时,偏偏又听到那个引人注意的嗤嗤声。
他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张露白,只见他急的抓耳挠腮,趁着巡考员不注意,就指着自己的试卷。
可能是答不出来了。
答不出来叫他又有什么用他还能帮着他作弊不成
陆希源没有理会,径直在专注地写着自己的试卷。
张露白见陆希源不理他,他也是急了。
上一次的乡试就没过,这一次要是再没过,他年纪就太大了哪里还有脸面回家
而且前面两场他自觉考的都挺好的,就这最后一场,经史中有一句话突然卡壳了,他明明刚刚都还记得的,偏偏现在,突然就想不起来了。
只要陆希源能提醒他一下,就是提醒几个字也好,他就能想起来。
只要几个字啊
“嗤嗤,噗嗤噗嗤”
张露白急的忘记收敛声音,惹得隔壁两边的考生非常不满,也终于把巡考员给吸引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