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霏再跟女子交涉几次之后,终于得到了她“你来上课我会把那个学员指给你,你跟她认识之后自己再去接触”的许可,这才满意地离开了。
午饭后周亦霏便回公司接师父,准备一起去见林健。
在车上她把朱巧儿父亲的案子简单地告诉了陈锦蓉,最后才说“如果朱耀财真的因为赌博败光了家产,他就的确有骗保的动机,案子反而可能真的是像钟法医判断的那样,是朱耀财故意伪造成被人谋杀的样子来自杀,为的就是让保险公司把保险金给他女儿。”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等于你翻案失败,会不会觉得受到打击”陈锦蓉笑着问徒弟。
周亦霏想了想,慎重地说“只要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受到打击倒不会。”
陈锦蓉脸上的欣慰之色显而易见“这就好,只要你心里面坚持真相是第一位的,就不会行差踏错。”
两人到达警局时周亦霏笑了“师父,不知道做律师的以后是不是会非常经常跟警察打交道”
“打刑事案自然要跟警察打交道。”陈锦蓉一边说一边看着一辆出租车停在警局门口,从车上下来的正是凌倩儿跟林康赞,还有一个三十五六、戴着眼睛的年轻男子。
凌倩儿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师徒两人,笑着走过来打招呼“陈大状,eva,你们是来见林健的吧阿wind说林健兄弟林康的儿子儿媳愿意提供线索,大概明天就能带那两个人回来了。”
“有线索你们警方就能做事了。”陈锦蓉笑着说,“林健那边还是不肯松口吗”
“就算他不肯开口,有证有据他也没办法抵赖。”
听着师父跟凌倩儿寒暄,周亦霏的目光则越过凌倩儿看向后面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相貌跟朱巧儿口述、潘文静描绘出的第二幅画像很相似。如无意外,他应该就是之前在报纸上替朱巧儿为她父亲的案子发声,后来还特意把朱巧儿从精神病院解救出来的赵国志了。
凌倩儿注意到周亦霏在看赵国志,想到自己是得了周亦霏的提醒才找到这个人的,便低声说道“我跟阿赞在报社里简单地询问过,他承认了自己帮朱巧儿发声。至于从精神病院接朱巧儿出来,他只说是受人之托,并不是自己想到的,不过他不肯说出受谁所托。我请他回来做一份详细的笔录。”
周亦霏略一思索也把自己从女子柔道馆得到了“朱耀财赌博败光家产”的消息告诉了凌倩儿“本来朱耀财的案子不是你负责,我应该告诉韦sir的,不过那个韦sir的行事作风我不喜欢,不想跟他打交道,就由你转告吧。”
“韦sir的行事作风”凌倩儿稍一愣就明白了,“我知道了。不过我觉得这个消息可以暂时不告诉给他。”见周亦霏不解,便解释起来,“朱耀财的案子目前只是eva你为了翻案在查,警局并没有启动重审。”
周亦霏秒懂“就是说这个案子之前在警局的定论就是自杀,只有我先把自杀的可能排除,或者确实地找到谋杀的证据,向你们提供线索,你们再向上面申请,上面批准才能重新调查这个案子”
凌倩儿笑着点点头,还补充了一句“而且,为了公正起见,重审不会交给之前负责的组。”她对周亦霏眨眨眼,“朱巧儿故意伤人案在我们组,对她有关的人的调查暂时也该我们组负责。”
“朱耀财是朱巧儿的父亲,也是跟她有关的人。”周亦霏也笑了,“所以你是想告诉我,案子最后可能会转到你们组上”
“对。”凌倩儿干脆利索地回答。
几人在警局门口说话引起了众人的侧目,再加上接下来都有事要做,很快便各自分开了。
陈锦蓉和周亦霏来到拘留室,出示了律师证,表明自己担任了指控林健谋杀钱日安的检控职责,要求见林健,以对案情做进一步了解。
师徒二人很自然地没有得到任何阻拦,不多时便跟林健隔桌对坐了。
林健没有因为对面是两个女律师而愿意开口,被警员领进来坐下之后就一言不发。
陈锦蓉完全不提林健外孙被绑架的事“林先生,我是你谋杀中国籍男子钱日安那件案子的检控官,今天来是想跟你核对一下口供的。”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
林健摇了摇头“我的外孙不见了,我心情很差,什么都不想说。”
陈锦蓉轻轻地笑了“林先生,我看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好,完全没有低落的样子。”
林健看了陈锦蓉一眼,仍然没有说话。
“虽然情绪低落的表现形式可以有很多种,不过我觉得林先生你的表现更像是胸有成竹。”陈锦蓉一边说一边看着林健,“因为你知道小毛是被你的双胞胎弟弟带走藏起来了吧”
周亦霏也紧盯着林健的脸,果然见他在师父提到“双胞胎弟弟”的时候脸上闪过一丝慌张。
陈锦蓉也捕捉到了这一丝慌张,她好整以暇地问道“林先生,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加控你串谋绑架儿童、敲诈巨额赎金”看林健仿佛还不为所动的样子,便向徒弟使个眼色。
周亦霏接收到师父的信号,立刻配合地讲起各项罪名被定罪之后的判刑来“谋杀罪二十年起步;诬陷罪根据造成的后果判刑三至十年不等,鉴于被你诬陷的洪志滔死亡,等于你的诬陷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法官很可能选择最高刑期十年;绑架儿童十年起步。”
“三罪并罚,林先生的刑期会有四十年那么长。就算扣除公共假期也要坐三十多年牢。”周亦霏做了最后总结。
“小毛的父母两年前已经车祸身亡,你这个外公是他唯一的亲人。你坐监之后小毛猫会被送进福利机构照顾。”陈锦蓉接着说“林先生今年已经六十岁了,真的入狱四十年的话,我想应该是没有机会再在监狱外面看到你的外孙了。”
林健终于抬起了头“我没有杀人,是我弟弟阿康做的”
“慢着,你没有杀人为什么之前要承认”陈锦蓉见林健的神色明显是准备长篇大论,忙打断了。
“阿康杀了那个人渣也是为我女儿报仇。”林健冷静地说,“嘉惠临死之前告诉我钱日安才是小毛的亲生父亲,让我为小毛着想把他交给钱日安。我不舍得孙,本来打算自己养的。不过阿康说就算我自己养,都应该让钱日安这个做父亲的尽一点责任,叫我问他要一笔钱。”
“去莲花酒吧要钱的是你弟弟林康”
“是他。我女儿女婿车祸死后,我得到了一小笔钱做赔偿。我本来打算带着小毛回乡下,用这笔钱来养大他,所以觉得找钱日安拿抚养费不是那么迫切。但是阿康不愿意,他一直劝我去找钱日安。我被他缠的烦了,就跟他说,反正我们两个生得一模一样,不如你自己去找钱日安要钱,要到的钱分给我一点就得了。”
“阿康就拿着我的身份证来到香港去找钱日安要钱,谁知钱没要到却杀死了他。阿康对我说钱日安侮辱我的女,说她生的孩子不知道是哪个人的,不过是看他有钱想讹诈罢了。阿康被钱日安的话激怒,错手杀死了他,被酒吧的老板娘见到,求我看在他为侄女报仇的份上拿一笔钱给老板娘做封口费。”
陈锦蓉跟周亦霏对视一眼,这个解释勉强说得过去。但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时杀人的不是你而是林康”
林健指着自己右侧眉毛“我们兄弟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我右边眉毛里有一个不显眼的黑痣,阿康没有。阿康杀人的时候我在台山老家,村里的人可以作证,他们能通过眉毛里的痣分清我们两个。”
“那你弟弟的儿子儿媳是不是也能分清你们两个他们知不知道当时在老家的是你”周亦霏问道。
林健摇摇头“他们两个常年在深圳的工厂里做事,那段时间不在家。”
“你为什么不告诉警方你还有个双胞胎弟弟为什么要替他担下杀人罪责”陈锦蓉皱着眉头问。
“我说过了,我弟弟杀钱日安是为我女儿报仇,我愿意替他承担罪名。”
“但是你已经付出了十万港币帮你弟弟收买证人,这笔钱是你女儿女婿用性命留给你外孙的抚养费。你们兄弟的感情深厚到你愿意为他承担杀人的罪名,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愿意交代实情了”
“我”
“你想说是为了你外孙”陈锦蓉紧盯着他的眼“不管是杀人坐二十年牢,还是合并其他罪名坐四十年牢,相对于你的年龄来说,都不可能见到你外孙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