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中旬,大雨倾盆。..绵延十几日不绝。整个天空都那么黑沉沉的压在头顶。

茅草屋因为太过破败,早经不了风雨。

少年抬头,屋顶透天。上面那块茅草早就不知被风雨吹到了何处。

屋子里积的雨水几乎已经没到少年的膝盖。他只好跪在自己的小床板上扒着窗缝看向屋外。

屋外的情况和屋子里差不多,那些低矮的草木也都已经被雨水淹没,一眼望去都是浑浊的水面。

娘亲头戴破旧的斗笠,身披做工粗糙的蓑衣将他护在怀里。

少年抬头。“娘,这雨为什么一直下个不停”

女子摇头。“娘也不知道怎么了。每年六月多雨,但是像这样一直下的娘也是第一次见。”

随后母子二人陷入沉默。心底都在祈祷这场大雨快些停下,因为那些野菜会被淹死,而且家里存起来的菜干也快吃光了。

少年躲在娘亲怀里,正望着大雨出神。

忽然屋子的木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伙人冲进了他们这个有屋顶和没屋顶都差不多的茅屋里。

少年和娘亲都被吓了一跳。

仔细一看,来的有十几人之多,而且少年还几乎都认识。这些都是村子里的人,个个手拿锄头木棍,气势汹汹。

其中一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的汉子是胖墩他爹。他抹了一把脸上雨水一指少年娘亲大声道:“乡亲们,把他们俩抓到村口去”

“好”然后一些人就七手八脚的把少年和他娘亲拉去了村口。

村口有一颗大树,树下有一口井。平日里村民便会从这口井了打水做饭。

此时大树下已经聚集了村里老老少少很多人。

大雨还在下,可是少年直到被人扔到地上泥水中的时候还不知道究竟怎么了

女子惶恐的拉起摔倒的儿子护在怀里,看见树下的一位撑伞老者小心翼翼的问道:“村长村长找我们母子来是有什么事吗”

老者面色严肃没有说话。旁边村民已经七嘴八舌的插话,气愤指责起来。

少年在娘亲怀里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闪舞..

原来是这场大雨十日不歇,已经淹坏了不少田地,注定了这一季要颗粒无收。而且连村口这唯一的吃水井也便的浑浊不堪,散发着阵阵异味。

这些人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老天爷发怒,要惩罚恶人。然后竟然把这些天灾都怪在了他们母子头上

“老天爷要下雨,关我们什么事”少年气的手脚发抖,大怒出声。

一直以来村里人便欺负他和娘亲,田地不许他们种,甚至不许他们自己开荒。不许他们去河边捉鱼虾。便是母亲为别人家做工,浣洗衣物得到的铜板都是最少的。

平日里谁家丢了鸡鸭都会怀疑是他偷的,一定会来他家大闹一场,直到娘亲不得不将他打一顿他们才会离开。

谁家孩子哭闹,那些妇人们就一定会诅咒娘亲几句,说是娘亲气死了外婆,外婆冤魂不散才会吓到她们的孩子。

现在老天爷下雨不停也要怪在他和娘亲的头上

少年母亲解释。“我们母子从没做过什么,田地淹水怎么能怪我们”

“我们村子几十年来都风调雨顺平安无事,老天爷怎么会惩罚我们肯定是你因为你和你的这个孽种”身后有人阴阳怪气的指责。

少年擦了擦流进眼睛的雨水转头一看,原来是虎子娘。

虎子娘见少年朝她看来竟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想了想又向前走了一步。她干嘛要心虚就算是那天偷偷摸摸和小根他爹幽会被这小子看到,他敢说出去吗就算他说了村里也没有人会相信他的话吧想到此,虎子娘就愈发得意。

身旁娘亲面色痛苦的咬着嘴唇。

“就是,我们村子里从来没出过这么不知廉耻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就是个祸害,竟然还有脸生下个孽种真是给我们村子丢人”

“是啊。这次老天爷降大雨肯定是看不过眼了,要惩罚这不知羞耻的贱人。我们村子都是被她给连累了”

村里其他人见少年女子不说话,也纷纷吵嚷起来。

少年火冒三丈,朝着众人大吼。“胡说你们胡说八道我娘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们别胡说”

少年不用去看了知道娘亲在哭,大雨声都压不住娘亲痛苦的呜咽声。

少年扯了扯娘亲衣角。“娘”

女子蹲下身,将少年搂在怀里。眼泪混着雨水下落,不住的轻声对儿子说着她从来没有说过的话。“对不起,阿生,娘对不起你,娘是不是不该生下你,让你陪娘受苦。”

少年惊骇无比楞楞的唤了一声:“娘”

这时人群里已经有人提议,说要把他们母子填井,老天爷就会息怒,停止下雨。

村中男人随声附和,义愤填膺。女人听后稍稍沉默竟也没有人有意义。

女子站起身把儿子护在身后,向着一直不发一言的村长哀求。“村长这和我们真的没有关系求村长放过我们母子求求你了村长”

村长身旁以为书生模样的男人笑着对众人说道:“对,村长,这事儿得您做主啊。”

少年认识说话的人,他叫云南景,年轻时曾去外面闯荡,也是村里唯一一个读过书的人。若论辈分他还是娘亲的远房叔叔。

撑伞的村长面露难色,看了看大雨中的一众村民,终是摆摆手道:“没有田地里的收成村里人都得饿死。为了咱们村子的活路,那,就填井吧。”

村长说完转身离开。云南景也跟随其后。

一众人七手八脚的便将少年女子二人向井口推搡。

少年和娘亲不停挣扎想要逃走,却被村民围起来,一步步向着井口逼近。

“走开走开别碰我”少年一步步后退,正想找个机会将身前的一个人撞开。

“求你们,放过我们,放过阿生,他还小啊阿生小心”女子一声惊呼。

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双手就被人从身后抓住。有人抬起他的脚,将他架到井口旁边。无论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两个大人的钳制。

少年知道自己跑不掉,转头看向娘亲,瞬间龇目欲裂“娘不要你们放了我娘混蛋放了我娘”

原来身旁娘亲也已经被人抓住,正要按入井里。

“乡亲们,都住手”

一声喝止响起,竟然是云南景。

大雨中汉子们立时停下。有人迷茫问道:“景二叔,怎么了”

云南景清了清嗓子道:“村长有话,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我们害人性命,怕更惹老天爷发怒。所以决定放了云瑶母子,将他们母子赶出云台村,以后再不许踏进云台村一步。”

胖墩爹疑惑道:“景二叔,村长说就这么算了”

云南景正色。“咋了村长的命令,你还不信”

胖墩爹立刻摆手道:“不敢,不敢。”他是真不好得罪云南景,村子里就只有云南景读过书,他还要求他教自家儿子识字呢。

众人听到是村长的命令也都只好听从。

云南景朝着少年母子道:“你们跟我来。”

众人一放手,少年立刻抱住娘亲再不撒手。

女子二人死里逃生,战战兢兢的跟在云南景身后。

井旁依旧有人愤愤不平。“怎么这么就饶了他们了”

少年扶着娘亲,走在大雨中。跟随前年的人来到村东的一间房子。

云南景开门将少年母子让进屋里。还拿出两块布递给少年母子让他们擦干净雨水。

少年警惕的看了一眼这个他应该称一声二叔公的人。他心底害怕极了,因为村子里从不会有人对他们娘俩好,一丝怜悯都没有过。

少年娘亲接过布,怯怯的道:“谢谢二叔今天的救命的大恩。以后我们母子一定会报答二叔。”

云南景微笑道:“说什么傻话,论起来我们还有些亲戚关系,救你们母子不是应该的吗来,喝点热水,别着凉了。”

云南景递过开一杯热茶,女子无比感激又有些诚惶诚恐的接过。

随后云南景又给女子身旁的少年也倒了一杯热茶。微笑道:“你们今晚就在这里住下,等明日你们就要离开村子了。”

女子红了眼睛,轻轻点头。她知道,云台村已经不是她们母子的安身之处了。

云南景并未在这间房子里过多停留,交待了几句便离开。

女子等云南景离去,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不是不坚强,而是她真的已经无法再忍耐。

少年用力握住娘亲颤抖的手。“娘,别哭,别哭。娘,这里有什么好他们只会欺负我们,离开这里我们就不会再被欺负,离开这里你还有我啊。”

女子将少年搂在怀里哭泣无言。

云台村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虽然娘死了,爹也在前年去世,但是她从小就生活在这里,外面的世界她不知道该如何生存。而且,她要是离开了云台村他回来会找不到她的。

入夜,因为白天发生的事和窗外的雨声少年睡的很浅。

迷迷糊糊中他被一些声音吵醒。

他睁开眼,娘亲却站在屋里和一个人影纠缠厮打。

啪的一声,那个人影一巴掌打在了娘亲脸上,娘亲便倒向一旁。

“娘”少年大喝,从床上爬起来冲向那个人影。

人影一把抓住少年手臂,将少年向着门外拖。拖到门外,将少年扔到雨中少年才看清,这个人竟然是云南景

少年想冲进屋子里云南景已经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任少年如何推撞也打不开。

“开门开门让我娘出来娘”少年不停的拍打着门,用瘦弱的肩膀去撞击着那扇紧闭的门。

门内响起女子惊恐的求饶声和哭泣声。

“娘”少年双眼通红用力的去撞击那扇门,因为他的娘亲再里面。“开门快开门你要干什么开门开门啊”

“啊”一声女子惨叫伴随一声雷声轰鸣突兀响起。

少年楞了一下,好像那道雷声劈在了他的头顶一般。

忽然,少年像是发狂一般的去撞击门板,将门窗都震的哐哐作响,鲜血从额头肩膀流下来,他都毫无知觉。

他的耳边没有风雨声,只有雷声和娘亲的惨叫声连绵不绝的响起。

“娘开门开门开门啊娘”

大雨不停,夜色暗。

风雨轰鸣,雷声滚滚都遮盖不了少年的的嘶喊声和不停歇的撞击声。

那个雨夜,村里的人都被惊醒,却无一人开门观看,无一人理会。

只有少年不停的嘶吼声音传遍村子,让人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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