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于谁来说都不算短。..
曾经得到过欣喜,拥有过的满足,甚至是失去的痛苦都可以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直到完全湮灭。
萧檀在云梦泽高阁上远望帝都十六年,知道自己从未放下,可当他再次踏进这座皇宫,心绪却可以如此平静。
因为他知道,他和他始终都会再见。
萧檀抬起头,朱漆大门顶端悬着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落华殿。
“王爷,请入殿。”领路的太监嗓音尖细,恭敬弯腰。
萧檀收回目光轻轻点头。
殿内很安静,无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只在台基上点起了鼎炉檀香。
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大昭国的天子。
殿内便只有他翻动奏折的声音
萧檀虽不在他身边,却知道他是个勤政的君王。
他在位十几年来从不妄加税务,事事亲理,每日只批奏折便会至深夜才会休息。每次的大小朝会更不曾有过一日懈怠。
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这便是他想要的。
因为他想要,只这一个理由足够萧檀不顾一切的帮他。不惜为他反出家门,为他杀人无数,为他尸筑城门。
恐怕虽已经过去了十六年,当经历过当年夺位的人再提起他萧檀也都要脊背发凉,噩梦三日,却连骂他一句屠夫都不敢。
当年的他杀了太多人,便是做了大昭国唯一不是皇族血脉的藩王,可这样的他又如何能再留在他身边
虽是十六年过去,一切都已淡去不少,但是他与他,也只是君臣而已,他再不能唤他:阿湛。
萧檀撩袍下拜,做君臣礼。“萧檀,参见皇上,吾皇万岁”
龙案后原本聚精会神勾画批注的人猛然抬头,有一瞬间的愣神和恍然。
手中御笔落在桌案,溅落点点朱红。
他快速奔至了他的面前,失了帝王该有的威仪。
殿外无人,领路的太监都已经离去。
“我曾给你写过两封信你都不肯回来。闪舞..我以为你这次也不会回来。”他声音微颤,弯腰把萧檀从地上扶起。自称我,而不是朕。
萧檀站起身就看见了这个他牵挂想念到入骨的人。
他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有欣喜,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他,是萧湛,大昭国最至高无上的帝王。
他,有着和现在应该在宅院中努力打扫的人相似的脸,俊美,清逸。甚至身高体型都十分的相像。
如果不是云生年纪太轻,他与他便是一模一样。
萧檀心底忽然有些动容。
如果不是和他长的太像,云生可能一辈子都只是混迹于街头市井中的小偷而已。
他不会被当做见不得光的替身送进云梦泽,不会受他的百般酷刑,更不会对和他有着天地之别,可能一生都不会相见的皇帝恨之入骨。
萧檀掩在宽大衣袖里的左手悄然握紧。“皇上,当初,是臣太固执。”
当初远离帝都,他便给他暗中送过两封信。
一封是离开帝都三年后,他曾问他愿不愿意回来做振国将军。他拒绝了。
第二封便是七年后,他告诉他前龙骧将军仲道锡重病,时日无多。他依旧没有回来。
萧湛喟然长叹。“都已经过去十六年了,齐王该回仲家一趟见见你两个兄长了,毕竟还是一家人。”
萧檀侧过身,目光看向大殿之外。“是,是该回去了”
仲家是他长大的地方,在那里他曾被家人关怀,被长辈宠溺。
曾经所有人都认为他天纵奇才的仲家幼子会为仲家光耀门楣,让仲家在朝堂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可最后,他却叛出了家门。
皇帝黯然,用手按在萧檀肩头。不是皇帝对臣下的态度,而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交心。“小檀,我有一坛酒,已经藏了十六年,今日你可能喝么”
小檀萧檀手指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握住了按在肩头的那只手。“阿湛”
“阿湛”皇帝一怔,然后笑了。笑意微微带着些许苦涩。“已经许久没有人叫我的名字了。真的,太久了”
偏殿清净,只有两人对饮至傍晚。
酒不烈,人却醉。
十六年不见,他是君,他是臣。有些情不能诉,有些话不敢问。两人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敢去触碰那层脆弱。
君臣可相宜,可若不是君臣呢
十六年再相见,只能大醉一场而已。
萧檀看着同样醉意朦胧的萧湛。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平静而坚韧。“当年皇上已经饶过仲家一次,这次如果仲家依旧不知悔改,皇上,可不用再顾及臣的情面了。”
冷清街道的宅院其实不大,但是里里外外只有清远和云生两个人打扫也着实累的不行。
清远和云生从清晨忙碌至傍晚才总算是打扫了一遍。好在宅院虽十几年不曾住人,却没有破败倒塌的地方。
后院偏房里,清远全身酸痛的趴在床上就不愿意再动弹。
云生笑嘻嘻的推了推清远肩膀揶揄道:“做这么点活儿就趴了主人应该快回来了,门外我们可还没打扫呢。”
清远一动不动的拿眼横着一副悠闲模样的云生。
同样是从早忙到晚,而且一些脏活儿重活儿也都是他来做,毕竟按身份等级他还是要比云生这样的下等奴隶要高上一些的。可怎么他就不知道累
清远斜了斜眼睛瞪着云生。“我是人,没你那么变态既然你不累,你去扫”
云生无所谓道:“行啊,那你去准备晚饭,不然耽误了主人吃饭,我不介意被罚,但是你能不能挨的住慕麒的鞭子我就不知道了。”
清远白了云生一眼。“你能者多劳,准备好晚饭再去扫大门外不就好了。”
云生无奈摊手道:“做饭的活儿我可做不了。你知道,慕麒从来不许我碰主人的食物。”
清远烦闷的抱怨道:“你可一点都不像那么听话的人,不然慕统领为什么处处都要防着你”
云生嘿嘿一笑。“他当然要防我,他怕我抢了主人的恩宠,随便跟主人吹吹枕边风,他可就要倒霉了。嘿嘿要不要我也替你跟主人面前说几句好话,请他让你在云梦泽做个小管事”
清远鄙夷的翻着白眼。“就你别吹牛了,你自己都护不了自己还替我说好话你要是能在王爷面前说上话,你现在还会是比我身份还低的下奴”
云生摸了摸下巴一脸认真的点头。“嗯也是啊那看来我真得好好讨好主人才行了。”
清远手脚并用的爬过来把手搭在云生肩头兴奋的问道:“怎么讨好王爷你也教教我行不”
云生歪着头问道:“你想学”
清远连连点头。“那当然了如果能让王爷高兴,说不定我还真能升个管事,那我也就能讨老婆了。你总不好看着我打一辈子光棍吧”
云生嘿嘿笑笑故作姿态道:“好说好说。那你晚上把自己洗干净,跟我一起去给主人侍寝,如果表现的好嘿嘿”云生话未说完,只朝着已经黑着脸的拿开手的清远眨眼睛,一副有你的好处的意思。
清远坐回床上一脚把云生踹下去怒吼道:“给老子滚去扫地老子又不是你,不会去爬男人的床”
云生笑呵呵的拍拍屁股站起来朝门外走。“有力气踹我就起来给主人准备晚饭,不然真的会被处罚”
慕麒充当马夫驾车从皇宫回到宅院时已是深夜。
下车时就看见云生托着腮帮子坐在大门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慕麒握紧了手中的马鞭,气愤的走上前,想把他一脚踹醒。
敢在等王爷回府的时候打盹儿,这不是找死吗
慕麒还没走到云生身旁,就有一道人影掠上前去,抓起云生一只手就拖进了院子里。
“嗯”云生忽然被拖动,猛然惊醒。本能的去挣脱被抓住的手腕,抬起头才看清拖着他的人是萧檀。
“主人我刚刚打瞌睡了”云生不再试图挣脱,任萧檀把他拖着走。他明明记得刚刚没睡着啊
萧檀冷着脸,毫不理会云生的疑问。径直把云生拖行到他的房间扔在床上。
嘭的一声,云生脑袋磕在床栏边,立时头晕眼花。他不明白主人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怒气,要不是他隐忍不发,只怕是想杀人了。
云生晃了晃脑袋,不明所以。打个瞌睡还不至于让萧檀如此生气吧
门被用力关上。
萧檀面色阴沉的脱了衣服,走到床前把云生推到床里面。
云生缩了缩腿堆起笑脸。“主人可吃了晚饭了清远备了主人爱吃的菜在灶上热着呢。”
萧檀不理会,躺上床冷声道:“睡觉”
云生看了看床有些犹豫道:“我睡觉占地方,就不睡床了吧。”
云生睡觉喜欢蜷缩着身子,那样就会把床占去一半,如果让主人睡的不舒服,那也是要挨罚的。如果要是不小心把主人挤下去
萧檀闭目冷笑。“你若是敢把本王挤下床,就砍了你的手脚,看你还怎么缩着身子睡觉”
“”云生无语。只好侧身躺下,身体伸的笔直。
整整一天,又累又困,晚饭也没得吃,肚子又开始抽抽的疼。云生更想蜷缩起身体,却只能哆哆嗦嗦的发抖。
原本已经有些睡着的萧檀被打扰,皱起眉头,翻身而起把云生拉到床的中间,让他平躺在那里,然后便将整个身体趴在了云生身上。
萧檀将头埋在云生耳边冷笑。“你要是再敢抖,就割你一块肉做早饭”
云生闻言立刻一动不动。
萧檀冷哼一声,从床褥里摸出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刀塞在云生手中。
云生被压着,头也不能动,只好用手摸。确定了是什么才茫然道:“我又不会武功,主人给我刀干什么”
“给你防身”
防身云生感觉自己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看了看趴在身上的萧檀。“我我用得着防身”
萧檀似乎没有听明白云生话里的意思。厉声道:“你身上的那把小刀片管个屁的用想用刀,就用这个当然,你要是有那个胆子趁我睡着用它杀我,你可以试试。”
云生慌忙摇头,刚想说话表忠心就被萧檀不耐烦的喝止。“闭嘴你要是再废话,就先割你的舌头”
云生立时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