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听到她的声音，一瞬间睁开了眼睛，她那双原本漂亮的眼睛此刻已深深地凹陷了下去，见到谢天遥那刻，眼中有了一丝神采，整个人变得激动起来，她原本以为，直到死，她都再也见不到谢天遥了

谢天遥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哑声开口道：“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楚灵，你说过会一直陪着天遥的，你不能离开天遥”

楚灵抽出手，轻轻地抹掉她的眼泪，道：“天遥，对不起，楚灵没有用，撑不下去了，以后楚灵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个地方，一定要想办法出去，我知道这很难，你又那么小，可天遥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对不对”

“我不要你死，我要带着你一起逃出去，你说过要陪我长大的，长大以后，天遥会保护你的，不让任何人再伤害你”谢天遥摇头痛哭道

“对不起，楚灵等不到那天了”楚灵的声音微不可闻道，“天遥，你不要难过，死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只是苦了你，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不要，我不要”谢天遥摇头道，“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楚灵听了她的话，咳嗽道：“天遥，你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呢，你听楚灵说”

她握住谢天遥的手，艰难地道：“你是谢家最尊贵的血脉，你若死了，楚灵如何有脸在九泉之下面对陛下，你要答应楚灵，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我不在了，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的手握得谢天遥手腕发痛，谢天遥看着她，摇头哽咽道：“楚灵”

楚灵见她不愿答应，哑声道：“你若不答应我，我就算死，也不会瞑目的”

谢天遥见她的神色越来越痛苦，抽噎着道：“好，我答应你，不管多难，我一定会活下去的”

她答应了她，可楚灵却似乎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她的眼睛缓缓地闭上，握着谢天遥的手力道渐松，弥留之际，口中只不住地重复道：“天遥，对不起，往后楚灵不能再陪着你，保护你了，你要答应楚灵，不管活得有多苦多难，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为了我，为了陛下，好好地活下去”

这是她最后的执念，听不到谢天遥的回答，她无法安心

谢天遥摇着她的身体，不住地开口唤道：“楚灵，楚灵，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答应你了，我答应你活下去了”

楚灵似乎终于听到了她的话，她的嘴角溢出温柔的笑意，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了，手彻底地放开了谢天遥，沉入永恒的黑暗中，以后，她再不会有痛苦了

谢天遥抱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大哭，她的眼泪似乎突然流不出来了，只是睁着呆滞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怀中的楚灵，她知道，她身边最后的一点温暖，终于也离她而去了，以后世间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活着，再不会有人，像楚灵一样对她好了

柳云裳收到消息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楚灵枕在谢天遥的腿上，她的眼睛紧闭着，不人不鬼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谢天遥安静地将她凌乱枯黄的头发一点一点理顺，脸上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甚至在见到她时，也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柳云裳脸色微变，吩咐身后的龟奴道：“将她给我拉开”

龟奴闻言，快步上前将谢天遥拉开，谢天遥没有挣扎，轻而易举地便被他们扯了起来，楚灵的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柳云裳此时才发现楚灵已经死了，她唤了另一个龟奴，道：“将她的尸体给我扔到乱葬岗去，可别弄脏了烟柳阁”

“是”龟奴应声，用楚灵身下的草席轻而易举地将她卷成一团，抱起楚灵时不小心对上了谢天遥的目光，让他忍不住心头一紧

她的目光黑沉地看不透一丝情绪，却让他心中无端生出了些许恐惧，这样理智清醒的目光，绝不该出现在一个不满八岁的女孩身上

“愣着做什么还不将她给我带出去”柳云裳见龟奴不动，厉声喝道

龟奴闻言，赶紧抱了楚灵的尸体离开，谢天遥的目光跟随着他怀中抱着的女尸，直到渐渐看不见他们的身影

“谢天遥”柳云裳看着谢天遥，知道楚灵死了她心里难过，尽量语气平静地对她道：“我不让你见楚灵，也是怕你染上了她的脏病，妈妈为了你，也找了大夫为她看病，可治不好她，妈妈也没有办法了，你这次私自出红楼春的事，妈妈念在你对她感情深，也不追究了，不过你可不能因为她死了，就给我要死不活的，你知道的，就算没了她，我还是有许多法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我知道，妈妈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谢天遥一脸平静地对她道，她会好好活着，让她为楚灵偿命

柳云裳没想到她会这么平静，一时竟不知接下来要说什么，眼前的谢天遥，和先前的她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她的身体虽然还是一个女童，灵魂却似乎已经长大了

柳云裳压下心底深处的不安，道：“你知道就好，回去好好沐浴一翻，我让梦姑来帮你看看身体，可别染上那脏病才好”

“是，妈妈没有别的吩咐，天遥便先回红楼春了”谢天遥恭顺的应道，轻轻挣开了制住自己的龟奴，一步一步缓缓地离开了这间破败的材房

柳云裳望着她缓缓离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她将一头沉睡的狮子唤醒了，这样可笑的想法，被她一瞬间从脑海中抛掉，一个不到八岁，无依无靠的女童，最多是只小猫，任由她逗弄，怎么可能是狮子呢，她真是想多了，自己吓自己

没有了楚灵，谢天遥想在烟柳阁好好活下去，便只能靠她了，孩子的忘性都是大的，柳云裳想，只要她以后听话了，她给她几颗糖吃哄哄她也好，那样，她说不定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柳云裳自信一笑，神色从容地离开了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