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仙教的弟子宣布了三天后要比武的几家大名,首座上的某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收到一则消息。

“这是真的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掌门人侧目身边一头急汗的白衣弟子,对方摇头不断,脑门上的汗流的更多了,余光瞥见下边嬉笑打闹的几个青年人,意味深长的对另一边的缙云说:“哎,你随我一道去看看吧。”

缙云微微点头,惜字如金的回应一个字:“好。”

白衣弟子如释重负,刻不容缓地领着这二人我那个台后走方向是奔着山顶最僻静的北边。

似是十万火急的大事,白衣男子完全是火烧眉毛的紧急状态,不到半个时辰便带着他们来到一处种满青竹的雅致庭院。

停在门庭外边,他举步维艰,“师父,里面是”

掌门人看了一眼门里边,似是明白了什么,笑道:“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云儿。记住,此事不宜外扬。”

他全身冷汗涔涔,哪敢说个“不”字。忙点头应诺:“师父放心,弟子会守口如瓶。”

掌门人会心一笑,望了一眼天空,踩着稳稳的步子进门,其后缙云不紧不慢的跟着。

白衣弟子关上门,也望了一眼天空,重重的舒一口长气,连忙往来的路回走,好似身后的庭院i有什么吃人的恶鬼,快快远离才能保命。

掌门人自接任仙教执掌一位以来已有一百来年时间,活了二百多岁,人情生态看多了看凉了,早已没有什么事能拨动如死水般碧波不惊的心境。

然而当穿过庭院重重的门楣,进到主厅后,老人叫的心咯噔一下心境里突兀地掉下一块小石子。

“这”素来以沉稳清冷形象面人的缙云仙人此时一脸的震惊,同时白玉般的面色不期而然的浮现两片浅红。

眼前一地狼藉,桌椅板凳破碎成渣,锦帐云纱撕裂落地成堆成云;紫砂壶,白玉杯,倒的倒,破的破,茶叶水渍溅的一滩又一滩。总之,没一处是干净完整的。

大厅中央,有一男一女安静的站着望着地上的另一对男女相互拉扯推搡,吵闹不休。

“放手骗子”

“妳要对我负责。”

“负你大爷的责讲点理行不别这么不要脸”

“妳爬了我的床,必须负责。”

“胡说八道”

“负责。”

“信不信我打死你”

“负责。”

“你混蛋”

“负责。”

“”

忍忍忍不了了啊

“你真以为我不敢揍死你啊”她一拳撂倒男人,火冒三丈地扑到男人身上一顿拳打脚踢。

站着的女人一身红衣华服,墨发用十二支白玉簪束起,整个人花光冉冉,美如仙子。似是被这一幕吓呆,神情凝滞了半晌才注意到厅堂外站着两人。“坤元前辈,缙云师叔。”向前盈盈一拜,她姣好的面容带有七分尊敬三分苦笑,说道:“让两位见笑了,抱歉。”

地上的男女滚打成一团,女的频频爆粗口,男的一直嚷着负责负责,叫旁人看的一脸呆萌无知。

掌门人好半天才恢复长者风范,声音浑厚道:“这二位是怎么回事”指一下地上,眼带询问地看向红衣女人。

“说来好笑,我一直疏于对同门兄弟的管教,叫他被一个女人缠住。今天本想教他一起去前面看比武,但是如你们所见,我一来这,见到的正是这副场面。”红衣女人很是抱歉的一笑,说罢走过去几步,长袖哗地一挥,也没做什么,只是厅内忽起大风,一瞬间吹开地上的二人,分开了他们。

“疼啊。”

“下次动手能提前招呼一声嘛乌月”

两人各摔成四脚朝天,惨叫两声。

“不能。”红衣女人冷冷道。

“真是不近人情。”男人随手撩开面前长发,露出一张美艳动人的脸孔,费力的爬起,他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抚平宽袖的褶皱,语气甚是不悦道:“我好不容易让她对我负责,妳可倒好,竟让人把仙教的掌门喊来,存心想坏我好事的吧”

“弄错了,不是我,是你们闹得厉害了”红衣女人还想说什么,但被人打断。

另一个爬起来的女人气哄哄地冲上去推了他一把,口不择言的开骂:“你真不要脸登徒子流氓无耻下流”

几乎是倾尽腹馕,搜肠刮肚地吐珠般说出所有难听的词。女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堪比纵横骂场数十年的泼妇,让人耳目一新。

缙云仙人盯着她很久,思绪飞快运转,终于想起来她是谁。“文小姐”他迟疑的叫出来。

其他人偏过头看向那个衣衫不整长发邋遢的泼妇,齐声疑道:“韩文”

“没错,是我怎么了”她双手叉腰,毫无形象地吼出来,比泼妇更泼辣。

“文儿,注意形象。”美艳的男人语重心长。

她又狠推他一把,凶道:“闭嘴贱人”

女人犯贱很常见,男人犯贱也是贱人了

大家放在她身上的眼神变得怪异,也许在他们眼里,她才是贱人。

她如何不知道自己此时何等的无礼粗鄙,说是丢人现眼也不为过;可没办法,只要碰见他,她总是失去理智丢了涵养,做起泼妇骂街的架势,万万没有韩家大小姐的淑雅样子。

看着他,再看看四周,她心里的火气愈烧愈旺,咬紧牙关,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克制杀人的冲动。

事情会变成这样尴尬又丢人的场面,全都是他的错

她本来想出门看比武的,却在半路上偶遇手下败将西域神教的选手,神秘的大高个。

“女人,我要和妳再打一场。”大高个还穿着昨天那身装扮,全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迎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要约架。

她感到莫名其妙,不假思索的拒绝了。没想到的是,她的拒绝会激怒他,更让他起了要抓人逼架的打算。

她见势不妙,拔腿就跑,他跟在后面,紧追不放。

无论跑去哪里,他总能轻松的追上她,还故意在最后要抓住时放了她,像猫捉老鼠,她是他手中逃不掉的老鼠,被戏耍被玩弄,他还一副被逗乐取悦的心情在放她跑时说了一句要不要跟我打

这男人有病。她建议他去看大夫,结果对方阴恻恻地笑了几声,笑得浑身暴起鸡皮疙瘩。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本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胸襟,她决定不跟这人玩你追我跑的游戏,很没骨气地爬上一座墙头,想翻墙寻人求救山顶上每座庭院基本住满了人,妹妹和段云珍都能误打误撞的砸中洛少和谢兰宗,她学以致用,应该也会砸出两个朋友出来吧

可是,当她在他惊愕的目光下从墙头上往里跳下去后,她后悔了,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娘的她跳下去了都能砸到小十那个混蛋老天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吧

面对她这个天上掉下的韩妹妹,小十无疑是喜出望外,她却欲哭无泪。

运气太背,里边是个混蛋,外头也是个混蛋,选哪个都是她倒霉,根本没有更好的选择。

“文儿,妳终于来爬我的床了。”他笑容温和且欣慰无比,自我感觉良好的拉起她就往屋里去。

羊入虎口,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灵。连碧螺都向她道歉:对不起,不要找我,当我睡死了最后一丝希望没了。

她一路挣扎到床上,被他狠狠压着不能再挣扎。

无路可逃,她最后绝望的大喊:“救命”无论是谁,只要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必然视为英雄,往后感恩戴德,想要什么给什么。

上天到底是怜悯人的,听到她的祈祷。

然后,英雄一脚踢开大门闯进来是大高个伟岸的身影降临眼前。

“有外人啊”小十松开她,冲大高个露出个闪闪发光的微笑,而后学她大喊:“乌月”

下一秒,屋里多了第四个人。

大高个说:“放了这个女人,她是我的对手。”

乌月说:“请出去,这里是我们星月家的住所。”

小十撩拨她:“文儿,妳来爬我的床,怎么还带一个过来想三个人一起睡嘛”

她被雷劈得外焦里嫩,脑子里某根弦崩了。什么星月家什么西域神教统统不重要了,她的韩家也不重要了。她发疯地扑上他,利安达带挠,想打死这个没羞没臊还十分不要脸的混蛋

桌椅成了砸人的利器,纱帐云帘成了抽人的鞭子,一切顺手的东西都往他身上招呼,她不信教训不了混蛋。

门外又云台仙教的弟子路过,不幸瞥见里头糟糕的一幕。

半个时辰后掌门和缙云仙人闻风而来,闹成一团的她与他被迫分开。

整件事情就是这样子。

掌门人和蔼可亲的表情难能可贵的裂了一个口子,有些拘谨的说:“几位远道而来,相聚一堂即为源。不如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以和为贵”

韩文用心思忖,觉得老头子说的有理。今儿个出尽洋相,她和混蛋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反正比武还有两个多月点时间,不怕教训不了他。衡量一下利弊,韩文进退有度地行了大礼,对老头谦声:“十分抱歉,晚辈失礼了。晚辈从没见过大世面,一时鲁莽与人起了冲突,望见谅。”

“无事,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我年轻时也有过年少冲动的几次,不足挂齿,不足挂齿。”掌门人好像误会了什么,说的话让在场的年轻人听得一知半解。

韩文身心疲倦,不愿再胡扯下去,拱手再道了两声歉后,理好衣服告辞了。

小十在本后情深万重地叫了句:“文儿记得晚上过来陪我睡啊”

韩文一个趔趄差点摔死在门槛上。

苍天啊跳进黄河洗都不清了,她的清白从此随风而去

默念几百遍老祖宗留下的金玉良言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她精神强大到若无其事的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至少从背影来看是这样没错。

大高个一直没多说话,有人走了才发觉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也没对掌门前辈行礼,大摇大摆地经过他们身边走出去,完全是我行我素的傲慢性子。

对于晚辈的不礼貌,掌门人毫不介意,平易近人的笑着对剩余的人说:“两位来之不易,这里看来不得安宁,我再给你们安排另一处安静的地方,你们搬过去吧。”

缙云的眼眸闪了闪,原地不动,安分守己地做好背景布。

名为乌月的红衣女人转头望向绝艳的男人,眼神似笑非笑,无声地寻问他的意思。

他漆黑的眼瞳里不带任何色彩,只眼角嘴角浮现一丝浅浅却足以惊艳时光的笑意,仿佛门口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他留恋的看走神了。良久,他回予他们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还说:“我喜欢这里,换了地儿文儿就找不到我了,到时候谁来爬我的床啊”

他的话太惊世骇俗,太耐人寻味,明明是暖味的话语,可叫人听着觉得意味深长,一时竟无从辩驳。

掌门人张了几次嘴,最后甩手叹息:“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他笑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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