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一期一振坐起身,松开扣环，将连着绶带的披风解下来,裹在新见雪身上。“姬君生气了吗”

“不,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活泼的一面。“虽然刀剑不容易生病,但据说低温下钢铁会变脆哦”

只有在超低温状态下,钢铁才不能承受形变。自然环境下,一般是达不到那个温度的。

“所以,姬君是在关心我”

“不行吗”

“......也不是。”

“我们好歹现在是同伴。”新见雪托住毛巾,解了一半出来,“呐，围巾分你一半。”

这是一条浅葱色的围巾，形制和安定清光同款，长到不在脖子上绕几圈就会拖到地上。

一期一振的目光落在新见雪纤细的手腕上。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皮下青色的血管就尤为显眼。

他接过围巾的时候，自然而然碰到了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温度。虽然这点温度很快就消散掉了,但气息还在。

“谢谢。”围巾挡住了一期一振的下巴,令他金色的瞳孔也染上了一丝浅葱色，“那么,姬君找过,有何贵干”

新见雪眼神游离,挠了挠脸“这个......那个......一期,你有没有过,恋爱”

因为用的是こい的训读，一期一振第一反应是“鲤鱼”

“不是那个”

......啊啦。

一期一振眯起眼睛“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才不突然，”新见雪从腰封里掏出刀穗，“这个，某位小姐给你的礼物......”

“还给她。”

一期一振的回答毫不犹豫。

新见雪顿了一下，又听到他补充道“如果对方坚持，就直接丢掉，不用拿到我面前来。”

......一副习惯了狂蜂浪蝶、都总结出了处理流程的样子呢。

“啊，哦，”新见雪没有立刻把刀穗收回，“如果对方不放弃，试图改变你的想法”

“你最好劝她不要这么做。”

一期一振的眼神又冷了下来。

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然堵死了全部的可能性。

新见雪只好把刀穗重新收起来“抱歉。”

“姬君不必抱歉，”一期一振伸手摸了摸新见雪的头，“如果是你送的礼物，我会很高兴地收下。”

“真的会高兴吗”新见雪闭上一只眼睛，做了个鬼脸，“你只会礼貌地说声谢谢然后放到一边吧”

“......”

“我待会儿把这个不幸的消息转告给那位小姐，”新见雪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想了想，又把手放上了围巾，“围巾借给你......”

话音未落，一期一振扯了一下新见雪的头发。

“一期”

新见雪按住脑袋，“你是故意”

“姬君。”

一期一振打断新见雪的话，却没有看着她，只盯着脚下的屋顶。

“稍微......”

但接下来的话，他却并没有说出口。

“怎么了”

良久，一期一振摇了摇头“没什么。”

......看起来可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

天空开始下雪，有雪花落在新见雪的头顶，融化进头发里。

更冷了。

新见雪开始微微发抖。

“不过，如果姬君有礼物送给我的话，”一期一振伸手放上她的头顶，“我绝对不会放到一边。”

新见雪愣了一下，挠了挠脸“我知道了。”

“光知道不够啊，”一期一振弯下腰，和新见雪对视，“我会很期待的，礼物。”

“不论礼物贵重与否，只要姬君把我放在心上就好了。”

新见雪鼓起腮帮子“那一期有把我放在心上吗”

明明一开始只把她当成了好用的道具而已。

“这个嘛，”一期一振把手放到唇边，“我想想，啊，有了。”

他一拳锤向掌心

“绝对零度。”

新见雪“”

“酒精灯的外焰高达六百度，烟头可以烧到七百度，火山熔岩则有八百度，”一期一振的声音很轻，“人类在二十世纪末就已经利用核聚变反应堆创造出足有太阳中心温度三十倍的高温。而宇宙大爆炸中的温度，还可以更高。”

“热力学中，低温的下限却只有零下273.15度。”

这就是绝对零度。

理论上来说，在此温度下，粒子动能低到量子力学最低点，物质既不是固态、也不是液态、更不是气态，而是一个个单一的实体。

但在绝对零度之后......

存在原子能级再分布，粒子数倒转。

“也就是说，在负温度中，可以比绝对高温更热。”

用一个比较粗糙的比喻，温度就像沙漏，绝对零度就是中间那个狭窄的连接处。

但和沙漏不同，低温和高温，其实是首尾相连的莫比乌斯环。

是一个自循环的、封闭的悖论。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是如此，”一期一振竖起一根手指，“经过一定的契机，负的印象就会向好的印象转化。”

“你愿意给我这个转化的机会吗”

新见雪一手按住眉心，一手竖起手掌表示暂停“等一下，不是拒绝，可是也不是......真的，这个逻辑我没能理顺......”

为什么突然扯到量子力学、又为什么一下子扯到感性印象上了啊

真的可以拿来类比吗

一期一振轻笑出声，把新见雪打横抱起，直接从屋顶上跳了下去。太刀身姿飘逸，就像一只从天而降的苍鹭。

“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一期一振仿佛想通了什么，露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真诚微笑，“以后，请继续指教了。”

青年蹲下身，碰了碰少女的额头。

“阿雪。”

新见雪看着他这个毫无阴霾的表情，晕乎乎地应了一声。

就在此时，屋内传来大和守安定呼唤的声音。

一期一振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去吧。”

新见雪犹豫了一下，向一期一振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一期一振目送她的背影，抬起手，有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因为隔着手套的关系，这些六棱柱形的冰晶并未第一时间融化。

每一片，都独一无二。

“阿雪，你手好冷，”房间里，大和守安定拉过新见雪，帮她暖手，“你的围巾呢”

新见雪窝在大和守安定身边“借给一期了。”

“这可真是少见，”大和守安定挑起眉毛，“你居然会和他凑在一起。”

拉门被打开，一阵凉风灌入。

“我倒不觉得奇怪，一期可是很受欢迎的。”

加州清光闪进房间，把拉门紧紧关上。他走上前，按了按新见雪的发顶，把一个小包裹丢到新见雪怀里，坐在她身边。

新见雪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是各种女孩子喜欢的可爱小玩意像是头花啦、发带啦、各种编织品、小玩具啦，还有装在漂亮硝子里的化妆品。

这些硝子比放在里面的化妆品更吸引少女的视线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就像艺术品一样。

另一边，大和守安定问加州清光“一期很受欢迎怎么说”

“就是字面上的受欢迎啊，”加州清光耸了耸肩，“出身高贵，性格温柔，不用费心打扮，就得到了一大堆审神者的追捧。像他那样的刀，从古至今都备受宠爱。”他拿出新见雪的梳妆匣，一边帮她把东西规整到里面，一边翻出了一大堆指甲油，“安定，阿雪，狮子王，帮忙挑一下颜色。”

狮子王看着眼前一排色号“这几种颜色真的有差别吗”

加州清光“......你好歹是付丧神，别把自己当成真的猫科动物。”

“猫科动物不是色盲哦。”

“可只有灵长类才有辨色功能不对，这是重点吗”

“啊哈哈，”新见雪哂笑，挑出其中一个，“清光，这种朱红色怎么样”

加州清光“会不会太艳了”

大和守安定“不管哪一个都太艳了吧......痛痛痛”

过了一会儿，大和守安定捂着脸颊老老实实打下手，话题也重新回到了一期一振身上。

“老实说，我本以为，顶着一期一振这种名字的刀会更古典一点，”新见雪在加州清光的指甲上画出一瓣樱花，“毕竟取自一期一会，不是吗”

一期一会是茶道术语。

人在旅途，会者定离，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当然，也不是说一期不古典......就是，总以为应该是三日月那种平安遗风的感觉。”

结果他整一个大正浪漫，太近代化了。

“一期一会吗，”狮子王沉吟片刻，“为什么我想到的，是花花公子”

众人“......”

“就是那种叫嚷着每一次恋爱都是真爱的那种”

大和守安定“不用你详细解释，谢谢。”

加州清光“狮子王才是真的不古典，明明都是平安时代的老刀了。”

“性格也和小孩子一样。”

“比小退还像小孩子。”

“为老不尊老年痴呆”

“那是三日月。狮子王这叫千年顽童。”

狮子王“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