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雪半阖眼帘。
这一次的见面,她始料未及。
而下一次的见面,更无从谈起。
时间总有一天能把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们站在彼此面前,是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
可他们就站在彼此面前。
这时候,所有瞻前顾后的理由都被抛在了脑后。
“嗯,”新见雪应声道,“真是太好了。”
虽然很久不见,但总有些东西能在瞬间拉近彼此的距离。比如说,轰焦冻领带夹上的圆形标识里面写着的,正是新见雪当初设计的那个毛笔字。
“你还在用这个啊,我很高兴。”新见雪局促地找话题,“轰君当年送我的礼物我也有好好保管,”她用爪子把项链钩出来,“你看......”
轰焦冻却移开了视线。
“轰......君”
有什么不对吗
轰焦冻又把视线转回来,摸了摸新见雪的发顶,扬起嘴角“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哦。”
新见雪把项链放了回去,这才把注意力从轰焦冻身上移开,发现他们两人正身处墓地之中。
“啊,对不起,”她以为自己发现了关键,“轰君是来祭奠什么人的吗”
“嗯,”轰焦冻不动声色,“不过,也不算祭奠,就是有空来看一看而已。”
新见雪刚想转身看一眼墓碑,却被轰焦冻披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当心着凉。”
两个世界的季节不一样,这边已然是深秋,气温很低。
“谢谢,”新见雪按住领口,把半张脸藏在衣服后面,眉眼弯弯,“轰君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呢。”
“当然。”轰焦冻的手指划过她的耳背,“毕竟......我还在等你的答复。”
“哎”
“交往的事情。”
“......”
“......”
新见雪顿时觉得有烟花在脑袋里炸开了,神经短了路,反应不能。
咦
噫
轰焦冻突然想起来,一拳捶向掌心“啊,先郑重声明一点。”
新见雪如临大敌“什、什么”
“我没有不良嗜好,不是什么恋童癖。”
新见雪......
她也不觉得他是。
可虽然这么说
“我只是......”轰焦冻双手撑着膝盖,前额抵上她的额头,眼睛里好像有星星一样,“喜欢你而已。”
这、这种说法,太犯规啦
轰焦冻似乎真的有在考虑柏拉图式恋爱的事情,连后续各种问题都有想到,并尝试找出解决方法。
新见雪的心跳的很快,快到不可思议。
“我......”
就在此时,绿谷出久的声音响起“轰,你又来看新见吗”
轰焦冻表情一变,明显露出了“失算了”的懊恼神色。
绿谷出久捧着一束白百合,脸上褪去了稚气,显得刚毅而可靠。“那孩子是......噫,”他看着新见雪脱口而出,“新见复活了”
新见雪睁大了眼睛。
绿谷君的意思......难道......
她转过身,这一次没有遭到阻拦。
她身后那小小的墓碑上没有照片,只留下了名字。
的的确确写的是,“新见雪”,这三个字。
“这居然......”新见雪喃喃道,“是我的墓碑”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撞在了轰焦冻身上。
“抱歉,还是让你发现了,”轰焦冻从后面伸出手,遮住新见雪的眼睛,“本想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告诉你”
“在改变他人的命运之前,先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吧。”
新见雪的下巴被抬起,她仰起头,和身后的轰焦冻对视。
那双漂亮的异色的瞳孔中倒映着自己惶恐的脸,又似乎蕴含着更为深刻的事物。
暗号般的杂音响起,时空再度扭曲。
这一瞬间光影变幻,仿佛使得现在和未来发生了重叠。
“好好保护自己,”轰焦冻的力气很大,大到令她的下颌隐隐作痛,“我在未来等你。”
“这一点,请一定不要忘记......”
烟雾再次腾起,轰焦冻怀里一空。
西装外套无所凭依,落在了地上。
而新见雪已经回去了她本来该在的时空。
“等等,轰,那真的是新见”
“啊嗯。”
“可是,怎么会......”
轰焦冻没有回答,只看着自己的手掌,握紧了拳头。
烟雾缭绕,迷迷蒙蒙。
时间从四壁上剥落下来,光线歪曲,世界变得光怪陆离。
有那么一瞬,新见雪希望这烟雾不要散去......
但终究还是散去了。
“啊,回来啦,”沢田纲吉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新见小姐,你没事......吧”
新见雪茫然地回答“啊”
......完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呢。
“那是十年后火箭炮,能把人送到十年后的未来,不过时间只有五分钟,”沢田纲吉解释,“哎呀,蓝波,快道歉”
蓝波脑袋上肿了一个大包,眼泪汪汪“对不起”
新见雪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没关系。”
蓝波立刻精神起来了,双手叉腰“好啦,她都说了没关系了啦”
沢田纲吉不管他,只矮下身子,尽量平视新见雪“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吗”
新见雪摇了摇头。
能再见到轰君,当然是件好事。
提前知道自己的终末,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对了,”新见雪抬起头,“十年后火箭炮,能再让我用一次吗”
“不行,故障了,”蓝波抱着正在冒黑烟的火箭炮,“过段时间才能再用。”
“那,请问什么时候能修好”
“不知道,”蓝波把火箭炮塞回脑袋里,“反正我们家也不会修。”
“......”
“放着放着就能继续用了,在那之前,等着吧。”
“......”
“......”
“我明白了,谢谢。”
这种使用方法,还真是令人无话可说。
“新见小姐,”沢田纲吉摸了摸后脑勺,“虽然交浅言深好像有点不太好......不过,有什么烦恼,可以说一说,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他的语气真诚,很能安慰人。
“谢谢,”新见雪挤出一个笑容,“让你担心了。”
“啊哈哈......对了,”沢田纲吉竟和云雀恭弥搭话,“云雀学长也说点什么吧”
还不等云雀恭弥皱眉,新见雪就摆了摆手“云雀先生已经很照顾我了,明明只是偶然遇见......”
云雀恭弥只冷哼一声,抓住她的耳朵根。
新见雪立刻住口那附近极其敏感,末梢神经被触动的感觉实在酸爽。
“没错,相遇是偶然,一切都是偶然,”沢田纲吉冲着她微笑,“偶然再吸引偶然,缘分就这样不断延展。”
他们之间已经结缘了。
新见雪一怔。
沢田纲吉......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比起沢田纲吉,云雀恭弥就冷酷多了。就算新见雪十年之后真的死掉了,他也只觉得是因为她自己太弱弱小的动物是会被大自然淘汰掉的,弱者归于尘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既然新见雪知道了自己将来可能会被淘汰,那就应该努力修行才行,惶惶不可终日只会降低修行效率。
没必要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想太多。
“......可我忍不住要想。”
新见雪跟在云雀恭弥身后,就像云豆和小卷一样。
和女孩子同居其实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云雀恭弥时不时露出极度不耐烦地神色,但看在兔耳和兔爪的份上,硬生生忍了下来。
而等那些动物的征兆消失之后,他对新见雪的容忍度也已经高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程度他似乎是真的把对方当成了兔子变成的人,这种。
鉴于这种超高的容忍度,新见雪也自然而然回以信任,目前看来......有把他当家长的趋势。
但云雀恭弥自认是饲主。
“好吵。”云雀恭弥把新见雪拎到面前,“你这家伙,其实完全是被宠坏了吧”
“怎么会,”新见雪睁大眼睛,“我一直被人夸懂事的啊”
“这并不矛盾。”
实际上,云雀恭弥说得有部分正确新见雪其实一直是有被人宠爱着的。以前是新撰组的大家,现在是大和守安定和其他人。
她爱着的人,也都爱着她。
目前为止,就算遇到了一些残酷的事情,那些事情却不足以将她的精气神打垮。
一片黑暗之中,希望的种子一直在悄悄生长。
“云雀先生,”过了一会儿,新见雪提出问题,“死亡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云雀恭弥靠在窗边,阳光照在他身上,给他纤细的线条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芒。
“是败北。”
他懒洋洋地说。
“这样说的话,”新见雪喃喃道,“人最后总是会失败呢。”
因为人总是要死的嘛。
而对新见雪来说,这个过程会有两次属于身体的那一次已经被夜斗拿走了,还有一次......
就轮到灵魂了。
“很多事情不必我来告诉你,”云雀恭弥的声音冷淡,“赢了才有价值,输了就毫无意义。”
新见雪握紧胸口的琥珀吊坠。
“我明白。”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经照射进来,使我的荒凉,变为更凄清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