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见雪发了一会儿呆,按了按太阳穴
“有丝分裂”
“......也不是。”
吹雪重新组织语言“我们的生命等级序列不一样。因为我的历史已经从表层现实中抹去，所以,我的等级比你更低。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因为时间产生的悖论。
对新见雪来说，这个概念还是太抽象了,怎么也想不通。
“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
“......”
“......”
“算了,那的确难以理解。”吹雪放弃了解说,“我现在的生命形式,根本无法用你熟悉的语言来形容那甚至不能用生命来定义。在我眼中,宇宙常数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例如，”她口中用新见雪听不懂、也听不见的语言说出了一个词，“总之,是类似圆周率的东西，那居然是个整数。”
“......啊哈哈。”
吹雪意兴阑珊“这次的面会就到此为止吧。”
“哎”新见雪大吃一惊,“可我还什么都没问”
“首先,这一次能够相见,”吹雪眯起眼睛，“只不过是因为,我正巧也想见你一面而已。”
“......”
“其次,我不想给你过多过去的情报,从而影响到你将来的判断。”
“......”
“第三,很多东西,还是你自己一点一点发现比较有趣。”
“......”
“最后，即使是我，也不要太相信比较好哦。”
不同的人生经历，产生了两断不同的回忆，造就了两个不同的人。
没人能保证，双方的思维方式能够完全合拍。
没人能保证，任何一方绝对是善意的。
“对了，你，是想要改变历史的吧。”
“......啊，嗯。”
“不管结果如何，去做就行了。”吹雪竖起大拇指，“加油。”
“......”
“祝你武运昌隆。”
“可是，可是，”新见雪忍不住问，“你是审神者对吧你难道不站在他们那一边吗”
吹雪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审神者吗......真是令人怀念的定位。”
“......”
“什么是朋友，什么是敌人，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吹雪把手指放在新见雪的唇边，“每个人都自以为是地划出界限，在空白的地图上留下纷争的轨迹。实在是......”
“太狭隘了。”
吹雪的手指开始散开。
像花瓣飘零一样散开。
从手臂到全身，全都消失不见。
“阿雪。”
取而代之的，是大和守安定。
青空一样清爽的少年神明单手托腮，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你在看书吗”
新见雪愣了一下“书”
“嗯，”大和守安定比划了一下，“黑色封面的大书。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不见了。”
新见雪莫名其妙，摇了摇头。
“难道是我看错了”
大和守安定喃喃道。
可是......他是不可能看错的。
“那本书，”大和守安定皱起眉头，“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可能......和吹雪有关吧。”新见雪也皱眉，“但她不会直接告诉我。”
大和守安定却说“或许，是她不能告诉你。”
“哎”
“有些真相，即使光使用言语进行客观表述，也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杀伤力。”
原本随机的世界因意识体的观察而固化，意识体观察到的部分真相可以通过言语这个载体传播开来。
而吹雪的攻击方式，正是言灵。
“......哈。”
“还有一件事，”大和守安定伸手把新见雪抱起来，“下次不要一个人来到这么深的地方。”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这个笨蛋，”大和守安定用拳头怼新见雪的脸颊，“你还记得回去的路吗”
“不就在上......面”
然后新见雪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在这样漆黑一片的渊面之中，失去参照物之后，她根本无法判断方向。
如果迷失其中的话......
光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抱歉，”新见雪揉了揉脸，一阵后怕，“我不知道会这样。”
“换成是别的术士，早就迷失其中、无法自拔啦。”
“可是，我有你不是吗”新见雪把脑袋靠上大和守安定的肩窝，“你一定会找到我的。”
大和守安定把手放上她的头顶。
“是啊，”他半阖双眼，“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所有的超凡现象从四壁剥离开来，他们重新出现在了街道上，没有引起行人们的注意。
芥川龙之介一不小心，被烟给呛了一下，咳嗽起来。萩原朔太郎晃了晃脑袋，随便找了个方向，扶着墙想要离开。
“喂，”芥川龙之介叫住萩原朔太郎，“不等小雪了吗”
萩原朔太郎只盯着前方的地面“火车要来了。”
“啊”
“和犀约好了......”
然后芥川龙之介便眼睁睁地看着萩原朔太郎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摔了一跤。
“......没事吧”
萩原朔太郎没有回答。
黑猫从墙头上跳下来，落在萩原朔太郎面前“你在装傻吗”
萩原朔太郎只按了按喵之助的脑袋，再握住芥川龙之介的手，站起来。
“阿雪，我觉得他就是在装傻，”喵之助回过头，“阿雪”
浅葱色的羽织扬起，像变魔术一样，新见雪原本所在的位置空无一物。
喵之助......
萩原朔太郎歪了歪头“他们......把猫拉下了呢。”
喵之助“不用你来说”
对陷入言灵之街的他们来说，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但对于现世来说，一切只不过是睁眼闭眼的瞬间而已。
“哇，”听完新见雪这段经历，狮子王睁大眼睛，“主人是穿越回到了过去吗”
“不，”加州清光否认了时空被扭曲的答案，“这种情况下，时间线并没有折叠起来。”
“时空的连续性并没有被打破，”一期一振补充，“简单一点的说法，对于身处言灵之街的你们来说，你们的时间流速和外界实际流速并不一致。”
物质世界的时空是连续的、有序的。
而言灵之街这样的精神世界，时空是不连续、且乱序的。
过去、现在、未来，全都混在一起。
“在那个世界，你这种程度理性，毫无意义。相反，萩原朔太郎那种混乱，才更加如鱼得水。对言灵之街来说，你的理性才是混乱，他的混乱才更接近理性。”
判断标准是不一样的。
“......我明白了。”
目前，以新见雪的实力来说，还不足以支撑她长时间踏入那个非理性的超凡领域。
“说起来，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土方先生。”新见雪语气怅然。五虎退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就听见新见雪的下一句话“果然，最讨厌他了。”
五虎退“......”
一期一振“......”
狮子王“......”
加州清光额角滴下一滴冷汗“安定，阿雪原本不是很怕土方先生的吗”
在加州清光的印象当中，土方岁三在队内一直扮演黑脸的角色，对新见雪也习惯性加以挑剔。这导致新见雪一见到土方岁三，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这不是怕是什么
大和守安定歪了歪头“这个嘛......”
“我才不怕他”新见雪鼓起腮帮子，“土方先生就是个纸老虎”
大和守安定露出了迷之微笑“是，是。”
“我说真的”
“好的，是真的。”
“喂”
对新见雪来说，土方岁三当然是个纸老虎，他总不至于用局中法度来要求新见雪，凶残的一面只针对队士和敌人。
只不过，她一开始的确是怕土方岁三的他几乎从来不笑，眼神凶狠。长得帅有什么用，小孩子们基本都怕他怕得要命。
池田屋事件之后，加州清光就被舍弃了。所以他不知道，在那之后，新见雪对土方岁三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冲田总司和山南敬助都因病卧床，新见雪被暂时交到了土方岁三手里代管。距离拉近之后，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在短时间内迅速幻灭。
土方岁三眼中“被娇惯的小丫头”变成了“任性妄为的熊孩子”，新见雪眼中“超凶的大叔”变成了“只有眼神超凶的笨蛋大叔”。
如果这样下去，他们的关系也许会进一步缓和下来。
可惜的是，接下来，山南敬助的边缘化加剧了新撰组内紧张的气氛，而他的死亡也一度让新见雪和土方岁三的关系降到冰点。
再之后，就变成了针锋相对。
“我还看到了和泉守兼定。”新见雪迟疑了一下，“他也会是刀剑付丧神吗”
“嗯，还有一把堀川国广。”加州清光问道，“你想要他们吗”
“不不不，”新见雪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
如果他们和安定清光是冲田控一样，都是土方控的话，他们岂不是天天要吵架。
“近藤先生的长曾弥虎彻也是刀剑付丧神。”
“咦，那把不是赝品吗”
“赝品足够出名的话，也会有刀剑付丧神的哦。”
“对了，阿一哥哥也有鬼神丸国重，”新见雪双手合十，“如果我现在去拜托阿一哥哥的话，也许他会把那把刀给我......”
“啊，那个不行。”
“为什么”
“来不及了，斋藤已经死了。”
......哎
新见雪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她一时间什么都没想。
过了一会儿，她的神经才理解了这个词，脑袋像生锈了一样。
“什么时候”她听见大和守安定惊讶地问。
“就在今年的九月末。阳历。”
“居然就在今年......他才七十一岁”
“永仓也在今年一月初病殁了，斋藤则是死于饮酒过度导致的胃溃疡。”
“......原来如此。”
新见雪没想到，自己居然错过了斋藤一的最后一面。
她此时感觉不到悲伤，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块地方忽然空掉了。
狮子王左看看，右看看，转移话题
“但是，”他拖长腔调，“大福确实已经被吃掉了吧”
新见雪一时没反应过来“是”
“主人特意带的草莓大福。”
新见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起来，“啊嗯......”
喵之助让她买的草莓大福，先是分给了萩原朔太郎，然后分给了岛田魁，结果还是什么都没带回来。
家里甜食很少，因为夏目漱石有糖尿病可惜他又特别喜欢吃甜的，只能委屈自己的口腹之欲了。
“我现在来做吧。”
新见雪拍了拍发晕的脑袋，站起身，差点因为脚麻摔倒。鵺飞起来，顶住她的腰。
“没事吧”
“没事。”新见雪笑了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