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答应了女儿的,可万不能让萧郎和这小妖精在一处。”

蒋悦悦摇摆着蒋夫人的手臂,焦心极了。

蒋夫人见她如此模样,也实在不好把萧王的决定对她讲了。只好再找机会让萧王下个保证,让宁香不会影响到蒋悦悦的地位才是。

“你放宽了心,等着出嫁就是,眼见着不过一年功夫就能大婚,你现在寻死觅活的又是何苦?”

何苦?蒋悦悦委屈极了,萧乾心中已经有了宁香的影子,为了她还与自己发火了,从前在萧王府时都不曾有过如此情形。

偏话到了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沛嬷嬷又请了李应中来,道是蒋夫人方才怒火攻心,略微吐了一口血,实在是令人担忧。

结果李应中进门的时候,先看见了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的宁香。

偏蒋悦悦拉着蒋夫人还一直口出恶言,说死了不让他给宁香看诊。

李应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先给蒋夫人把脉。

“夫人这是操劳过度了,还是多休息为好。”

“开些方子吧,最近事多杂乱,倒没什么空闲能休息的。”蒋夫人把衣袖往下拽了拽。

李应中从背着的箱子里拿出纸笔来,随手胡乱写了个方子。倒不至于让蒋夫人吃苦头,就是好起来会慢些。

蒋悦悦道:“近日母亲都在自己房中休息,家里事自有我与辛姨娘,怎的就事多到无暇休息了?”

蒋夫人听罢瞪了蒋悦悦一眼,责怪她话多了。

可蒋悦悦毫无自觉,依然试探着:“母亲还有什么揪心事,不若都交给我便是。”

“说来也只是我操心操习惯了,无碍。”蒋夫人越想瞒着,蒋悦悦却越问,实在是蠢到家了。偏又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她,只能敷衍着一语带过。

蒋悦悦不满的撇了撇嘴:“就是防备我罢了。”

李应中恍若未闻,收拾好东西就出门去了。也好在宁香怕他担心,趁其余人不注意,偷偷对李应中做了个鬼脸,否则只怕李应中不会离开的那么干脆。

蒋夫人被蒋悦悦气的不行,在李应中离开后差一点掀了桌子。

“你是蠢货么?当着外人的面,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不知道么?!”

“母亲何故生这么大的气啊!”蒋悦悦不知道蒋夫人何故生这么大的气,依然觉得自己是委屈的,话语间带着抱怨。

沛嬷嬷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拦住了蒋悦悦的话:“夫人这些日子怎么休息都是不够的。今日走过来也是极费力的,不如先回去歇着?”

“我同母亲讲话,你这老虔婆插什么嘴?”蒋悦悦恶狠狠地瞪了沛嬷嬷一眼。

沛嬷嬷私以为自己是为了蒋悦悦好,偏蒋悦悦不知好歹,还不领情,便也不说话了。

蒋夫人身子极其不适,实在无力管教女儿了,便什么也没说,搭着沛嬷嬷离开。

走出房门前才随手指了个丫鬟来,将宁香扶回房中去。

那小丫鬟本来是好奇,想趁着路过瞄一眼里头发生了什么,谁知正巧就撞上了蒋夫人出来,也就只能揽下了这个活儿。

她什么也没听见不说,还受了惊吓,有些恼恨,拽起宁香时便有些大手大脚的,害的宁香差点又往地上摔一次。

“下手真黑啊。”那小丫头见自己这么拉扯宁香,宁香都没动静,还以为蒋悦悦下了多大的狠手呢,殊不知是宁香借了力道,其实蒋悦悦的脚落在腹部时并不是很疼。

两个人颤颤巍巍的回了院子,小丫头将人往床上一扔就出去了,没再管,在这种世家大族里,总被主子虐待的丫鬟肯定迟早要被丢弃,没有人会愿意同她扯上关系的。

宁香在小丫头走后,从床上又麻利的蹿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被丢到一边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丫头,你怎么样?”

宁香的窗户再一次被光顾了。

李应中动作利索,和外表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您怎么没回去啊?”

宁香忙凑过去。

李应中扶住她:“你慢些走,你可是受伤了?”

“师父,你这眼神也太好了吧?”宁香揉了揉自己的腹部。

“就知道你这丫头逞强。”李应中从怀里掏出伤药来,“这是活血化瘀的,你这腹部一定有淤青了。”

宁香接过来闻了闻:“这么好的药,是师兄配的吧?”

“嘿,小丫头,这都能闻出来了?”

“那是,师兄带着的香包是我调配的,他碰过什么我都知道。”

“什么香包?”欧阳少谦也顺着窗户跳了进来,“听说你挨训斥了,怎么回事?她伤着你了?”

“并无大碍。”宁香笑了笑,把香包的事情略过去,准备赶紧给欧阳少谦也配一个出来,若不然指不定这人要怎么闹腾呢,“只是地道的事情恐怕......”

宁香想起辛姨娘来:“也许还有个人能帮我。”

“你是说辛语澜吗?”欧阳少谦问道,“她今日还没从账房出来,蒋夫人也没过去。”

“那我现在过去一趟吧。”宁香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刚才那丫头丢她那一下比接了蒋悦悦一脚还疼。

“不急。”欧阳少谦忙将人拦住,“你先上药吧,我的人在那盯着,不会出差错的。”

“那可未必。”宁香翻了个白眼,“上次两个侍卫被杀时,你的人也在,若不是有人跟上了行凶的人,只怕都看不出是谁。”

欧阳少谦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宁香倒是笑了,又从衣柜里拿出来一堆东西来。

“喏,给几位大哥的,让他们能轻松些,好好休养生息。”

“这是什么?”欧阳少谦接过包袱打开来瞧,发现是京城里才会有铺子卖的肉脯。

“丫头,你就给外头那帮混小子做?”李应中不满的翘了翘胡子。

宁香这才又拿出一个包袱来,塞到李应中手里:“这儿是给师兄们的,里头单用油纸包了各种口味的,是孝敬您的。”

“这还差不多。”李应中笑嘻嘻的接了过来,眯缝着眼,合不拢嘴,迫不及待的就离开了,准备回去就着昨日宁香从苏景辰那抢来的好茶,美美的搓一顿。

欧阳少谦不由得笑道:“原来江湖传闻中,你师父可不是这样。”

宁香想起从前愁云满面,永远带着几分疏离的李应中,摇了摇头:“江湖传闻有何要紧的,爷爷能活成现在这样,也是我乐意见到的。”

“也对。”欧阳少谦也想起老侯爷来,“我父亲何时能想开些就好了。”

“听说老侯爷是个除了在侯夫人面前绝不露一丝笑脸的人。”

“这话说的没错。”欧阳少谦点了点头。

“你且出去吧,我要上药了,然后去辛夫子那。”宁香两只手推着这人,“快出去快出去。”

欧阳少谦本来还想说帮她上个药什么的,但宁香显然猜到他在想什么,就是不留着他。欧阳少谦无奈的捧着包袱,总算走了一回门出去。

宁香将门窗都关好,微微掀开了衣服,发现自己的腹部果然青了一块。这些年自己把身子调理的太好,远不似前世那般皮糙肉厚,这也有些坏处。

收拾好了受伤的地方,用长绢缠了几圈,宁香着急的就出了门,去账房找辛语澜。

为了怕被发现,她还抱了另一床被子卷起来塞在平时盖着的被子下面,假装房间内有人。可其实压根也没人会过来看她一眼。

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匆匆的走到了账房去,一旁的树上就有人隔空传音给她。

“只有辛语澜一人。”

宁香对着树冠上藏匿身形的人点了点头,直接推开门进去,瞬间反手又将门关上了。

“你怎的到这儿来了?”

辛语澜正帮蒋夫人做着假账,见宁香过来,很是诧异。

宁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辛语澜坐到位子上去。

辛语澜点了点头,坐在那仿佛没人进来的样子。

之前和蒋悦悦来的时候,俩人只翻找了表面,那时只想着找册子了,完全没想到查探银库,这次宁香过来,直奔着后面而去。

“奇怪。”宁香嘟囔着,发现书架子后面的仓库里空空如也,地面也都是平坦的,完全没有改动过的迹象。

“咳。”

辛语澜轻咳了一声,引得宁香绕出来,探出个头来看向她。

见宁香注意到自己,辛语澜把一只手伸到背后,冲着一个方向指了指。

顺着辛语澜手指的方向,宁香只看到了空白的墙壁。

略微想了想,宁香向那个方向走过去,在墙上摸索了起来,不过敲了敲墙面,都是实心的。

辛语澜有些着急,又轻轻咳了一声,向地下指了指。

地上都是规规矩矩的方砖,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留出口的样子。

顺着墙根一块一块的看过去,宁香突然发现,这地砖小小的,一个一个拼接起来,砖缝之间都是灰色,却有一片不太明显的略微发白,与地砖的颜色几乎是一样的。

宁香蹲下身去,好奇的摸了摸,又用手指敲了敲,却发现连带着几块砖都跟着颤了颤。

若是单一的砖块,中间还有缝隙,应该不会敲一个就全跟着震。

宁香从腰间掏出一根吹迷烟用的细竹棍来,将一头塞到砖缝中,却没撬动。再试了试周边灰色缝隙的位置,就听见“咔”的一声,约莫三尺见方的地面就斜着翘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宁香掀开了砖块拼成的密道门,发现这个地面做的跟原本的一模一样。

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随着石砖掀开呈现在宁香眼前,可因为里头实在是太幽暗了,完全看不到光亮,宁香也不敢贸然下去探,只好先把砖块放了回去,把脚印都打扫干净,转身出来。

辛语澜见宁香发现了密道的位置,也从座位上起来,一言不发的拿起一旁的扫帚,一瘸一拐的走到后头扫地去了,像极了被奴役的下人。

宁香知道辛语澜做事一向仔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装的这么认真。可见是经常有人来这里监视她,这才养成了习惯。

宁香听着身背后扫地的声音,一下一下的,仿佛有只手在她的心上挠啊挠。

她不敢再想,利索的离开了账房,欧阳少谦正在外面隐蔽着等宁香出来,见她脸色不好,忙凑过去询问。

“怎么了?可是见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不要再利用辛夫子了。”

“利用?”欧阳少谦皱眉,“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词?”

“看她现在这样,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现在觉得有些后悔了,这明明就是个馊主意。”宁香有些想哭,从前意气风发的京城第一舞师,如今身染铜臭,颠簸着打扫房间,这落差实在太大。

“辛夫子是为了救赎自己。”欧阳少谦知道,当年见宁香在院子练的舞,就是辛语澜教的,这个女人对于宁香来说亦师亦友,在她心中只怕不会比李应中位置低。

宁香抽了抽鼻子:“她找到了地道的位置,该是听见了什么才是。”

“我的人跟我说过,辛语澜坐在那查账的时候,蒋夫人曾经独自到过内室去,只是不多时便会出来。”

“想必是觉得辛夫子背对着她,又有书架挡着,看不到她的所作所为吧。”宁香道,“我却知道辛夫子听声识位很准,想必是听见了动静,知道了真相。”

“她却不曾主动来找你。”欧阳少谦有些不满。

“是怕给我添麻烦罢了。”宁香撅着嘴,有些生气。

欧阳少谦连忙换上了笑脸来:“回头等我们把知州府连根拔了,从边关将士里再给她挑个心仪的夫婿如何?”

“这怎么使得?”宁香惊疑不定的看着欧阳少谦,“女子从一而终那是铁律。”

“什么铁律?”欧阳少谦不屑道,“边关女子本来就极少,且条件艰苦,若是没有男子支撑家庭,只怕边境早就无人了。况且他们也没空回来仔细的挑选,都是在边境扎了根。”

宁香不由得钦佩道:“都是热血男儿,保家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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