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溜溜的跑回风息港,李峤找了团儿,问了她家渔船的位置。
“我家的渔船船头有一块黄布,你一看就知道。”
李峤便顺着那一排的船一个个找,此时已经是黄昏,渔民们大都收起网回走,也有部分直接住在船上,商量着夜捕的事宜。
李峤走到团儿家的船前,破破烂烂的小船内还亮着光,里面传来一男一女的声音。
“今夜有风,不宜出海。”
“马上要收税了,不出海我们交不起这些钱,我还想给团儿买个镯子当嫁妆。”
“不就是银子,只要你跟我走,多少银子我都能给你,你们一家也不用待在这个穷地方,抱香堂不会亏待你们的”
“阿爹,你就别再逼我们了,我们在这里很好。你快走吧,我见那少年不是个普通人,他还问了我这三天里有没有人进过村,应该是来捉你的人。”
“哼,长海关都把我放了,又怎么会再捉我回去就凭一个小小的少年,能耐我何”那个声音沙哑,从胸腔中发出几声闷咳,道:“囡囡别怕,阿爹还年轻,打得过他”
李峤悄悄跃到船上,戳开纸窗一看,果然是那个海寇。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竟然是团儿娘
他悄悄抽出腰间的刀,正准备攻进去,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大喝,李峤回头,夜色笼罩中,他依旧能凭借一双明目看清对方,是团儿爹。
团儿爹老远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形在站在自家船上,以为是来偷鱼的小贼,便怒而跑过来,道:
“小贼,我看你往哪儿跑”
这声怒吼惊扰了船中的二人,那海寇抖了一下,差点把油灯弄倒,惊道:“竟然真的来了”
说罢,便冲出船舱,一道刀光闪过,海寇匆忙一滚,掉到了水里,仓惶朝岸上游去。
“别跑”
李峤在他身后追,那人拼命地跑,到了一处海边,他蹲在沙地上猛刨。
“哈哈”
李峤见他从沙堆中刨出了一把长刀,弯而锋利,他曾在封家见过这种类型的刀。
菊刀。
东仁狂喜,双手握刀,对着李峤冲过来。他将刀抬高,刀光闪映出他一脸疯狂,眼神如同凶恶的狼,想要将面前之人碎尸万段
“无知小儿,受死吧”
咔
弯直二刀相撞,摩擦出火花。
对于东仁而言,这是何其熟悉的一招,昔日他年盛时就败在了这一招上,被剿匪军束手就擒。
如今再见,他习惯性的浑身发抖。
“这是剿匪军的招式,你,你究竟是何人”
“来捉你的人。”
李峤挡五一收,改为刺三,对着东仁的腹部刺去
菊刀轻而薄,并不适合防御,所以没有抵挡的招式,东仁便朝旁一躲,避开了这致命的一招。
但他的腰侧仍被李峤刺伤,东仁忽视掉疼痛,瞳孔聚缩,颤颤道:“不可能,他们说了,要放我走的”
随即拼命一搏,再次砍向李峤。
他的攻击已经毫无章法,纯粹是靠着一股戾气支撑,李峤注意到他的双手脉搏处各有一根铁钉,仔细一想,道:此人应是被俘后又被废了武功,虽然动作狠辣,但对他而言,还不足为惧。
“束手就擒吧”
李峤几乎全程都在抵挡,东仁砍得没有力气,万念俱灰,自知自己已无路可逃。
他的双手险些握不住菊刀,眼中有泪,咆哮道:“我不会回去的,绝对不会回去”
突然,他反握菊刀,月光下,菊刀的刀尖异常凉薄。
李峤并未阻止他的行为,这人若是自尽了,也方便他带回去交差。
“爷爷”
不远处传来团儿的声音,李峤回头,团儿正哭着往他这边扑。
铮
东仁愣愣地看着被挑飞的菊刀,这个少年在他捅刀的一瞬间把他的刀给打掉了。他跪在地上抬起头,问道:“为何拦我”
李峤沉着眼,看着团儿扑到东仁怀中,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瞪着他。
“坏人你要杀东仁爷爷,你是坏人”
团儿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东仁的伤口,沾了一身他的血,跟个小兽一样,一边哭一边冲着李峤吼。
东仁将她抱在怀里安慰道:“爷爷没事。”
“阿爹”
团儿爹娘也赶了过来,团儿爹的手中拿着铁锹,冲着李峤道:“要想杀我爹,就得从我尸体上踩过去”
团儿娘则拿出手帕给东仁包扎,道:“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我爹虽然做过海寇,但他也受了惩罚,你就大发慈悲,放了他吧。”
放了他
不可能。
在此之前,封务给他看了此人的罪状。抢三户,杀七人,其中老幼六人,青壮一人。
那些人何其无辜
但李峤还是收了刀,仰着头走了。
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个疑惑,此人已经被废了武功,但那日在主帐内看着还觉得难以对付,对上才发现不过是外强中干。
难道封云寒并非坑他,而是暗中在助他
明明他已经拒绝了进入封家族谱,这人真的这么好心,送他一个人头
他孤零零地往前走,路过一个油灯亮着的小船时,下意识走了进去。
他道:“打扰了,可否借宿一宿”
看背影,船主人是个身体消瘦的人,背对他做事,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赶他。
李峤坐在船舱中,心中烦闷,突然一张白纸递到了他面前,上面写着:若是疲倦,可以在此休息。
他一抬头,惊喜道:“前辈”
此人正是他摔下悬崖后救了他的那名老妪
一连两日,团儿一家都再没见过那名少年,他们又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东仁披着蓑衣,从船舱中拿出一袋鱼往港口走。他心中清楚,这名少年定是奉了长海关的命令来杀他的,迟早有一天,自己会死在他的手上。
东仁叹了一口气,白气中,越发显得他颓唐。在跟李峤交手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自己已如昨日黄花,真的老了。
村口突然一阵喧闹,东仁提着鱼篓过去,隐隐看见一队人后,他连鱼篓都丢了,仓惶逃脱。
他大骇:是剿匪军,他们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