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峤就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从一阵黑暗中清醒时,郁剑已经血肉模糊地躺在他脚边,似乎还有气。
李峤没空搭理他,将东仁的尸体藏在树林中,策马朝中区的花街而去。
“驾”
他脱了海寇的衣服,只穿着一身内衫,近乎赤身地策马狂奔在花街中。
“喂,臭小子站住”
一路上他尽量地避开人群,但免不了撞到别人的摊子。
“吁”
李峤翻身下马,看着面前的临水阁,如今只有寻求牡丹坊的帮助。
“又是你”
恰巧碰到那名粉衣大汉,李峤被他领着去见花遥,花遥此刻正在西区牡丹坊闭关,并不在临水阁中。
李峤正打算一间一间花楼去查时,身后一人道。
“发生什么事了”
六幺夫人正好赴了城中大户的宴会,临时决定在临水阁休息,一回来就看到李峤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急地准备上马。
“夫人”
李峤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六幺夫人一招手,临水阁中的莺莺燕燕四散开来,潜入花街中找人。
不一会儿,一名粉衣女子回来道:“回夫人,有人说艳春楼的妈妈今日买过一个幼女。”
“艳春楼在哪儿”
“小兄弟且跟我来。”
李峤随她赶过去,这名粉衣女子似乎比李峤还焦急,道:“你是不知,这艳春楼中专有喜玩幼女之人,若不快去,只怕你要找的这小孩儿会遭遇不测”
她话音刚落,李峤风一样地掠到前方。河边的一间红楼隐藏在一片繁华中,艳春楼的大门仍然敞开,花娘们刚叹一声客官好,便被人撞翻在地。
“好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竟然来我艳春楼找事”
老鸨指使着四五个护院到:“把他给我丢出去”
这几个护院身强体壮,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几个少年,老鸨悠哉悠哉地转身,身旁擦过一阵风,只听砰砰几声,那几个护院被人给甩到了四周。
李峤一手明月绞住老鸨的脖子,将她拖到面前,提起她的衣领道:“把人还回来”
此人虽是少年,眼里却尽是杀意,老鸨也是有些重量在身上,却被此人轻易提起。
她害怕道:“这位客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您先放我下来。您要什么样的花娘我都给您找来,倘若还不喜欢,那雏芽如何雏芽嫩,包您玩的满意。”
“雏芽”二字如刺在耳,李峤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忍住不扭断这个老鸨脖子的冲动,道:“今日你买的那个女孩儿呢,把她给我交出来”
老鸨起初还支支吾吾,李峤一鞭子甩得她皮开肉绽,终是趴在地上道:“那人,那人已经被送到刘大人的房中了”
啪
又是一鞭子,抽得老鸨痛呼哀叫。
“在哪间房”
老鸨痛得原地打滚道:“我不能告诉您,刘大人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人啊,哎呦,痛,痛死老身了在地字三号房,我错了,您别打了”
李峤不跟她啰嗦,一脚踹开了地字三号的房门,里面的男人正在脱衣服,大腹便便,一张大饼脸的中央长着一个巨大的酒糟鼻,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笑,怎么看怎么恶心。
见有人闯入,他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胡闹”
啪
杀猪般的叫声起,李峤的这一鞭一点余力都不留,抽的那人撞翻八仙桌,散了一地花楼用具,趴在地上哭爹叫娘。
“呜呜”
鸳鸯被中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被脱光衣服藏在被子中。粉衣女子赶了上来,先李峤一步,用外衫将她裹住,只朝她身体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咬痕便刺痛了她的双眼。
她怒道:“真是丧尽天良的畜生”
李峤手中的明月不停,每一鞭下去都势必会带起一片皮肉。那刘大人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吼道:“你们敢,本官是刘大人,本官是东昌府府尹的幕僚刘文书”
李峤一声不吭,浑是倒刺的鞭身直接接触到光肉上,抽得那人皮开肉绽,终于不再耍官威,转而句句求饶。
刘文书见求饶无用,便道:“你究竟是何人本官绝对饶不了你”
“长海关封奕,你尽管来找我。”
“啊”
刘文书长呼一声,口吐白沫地瘫在地上,四肢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
李峤的最后一鞭直接绝了他下半辈子的希望,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将离体之物接上。
粉衣女子道:“这位公子,这孩子不太对劲,我们先回去吧。”
临水阁中。
李峤如同一尊雕像一样守在团儿身边,六幺夫人见了,道:“去休息会儿吧,你守了她一夜,眼都没合过。”
李峤张口,嗓子都干了,道:“大夫怎么说”
“外伤尚可治,只是这孩子还太小了,花楼的用具到底是伤了她的底子,但”
不用六幺夫人明说,李峤都知道,经历了一连串的事故,团儿的心中必定留下阴影,往后的一生只怕都会浸在阴影之中。
李峤将脸埋在双手间,默默流下一行泪。
“都怪我,若非我横插一手,团儿也不会变成这样。”
倘若他不多管闲事,也不至于招惹到郁剑
六幺夫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此事变成这样,绝非你之过。”
“真的”
李峤露出脸,迷茫道。
六幺夫人坐到床上,抚摸着团儿的脸,道:“真的。世间恶人众多,若非有人行侠仗义,破除毒瘤,百姓何以太平而你,一直在做你知的对的事。我虽一介女子,却待在这坊主之位多年,所见之人,所见之事,心中如同一杆平尺。你尽可记着我的话,错不在你,在恶人。”
“多谢夫人。”
得到她的宽慰,李峤或多或少清醒一些。
床上之人终于有了动静,团儿睁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灵动地转了一圈,看着二人,似乎很疑惑自己怎么在这里。
“团儿”
李峤抱住她道:“你终于醒了。”
六幺夫人看着她的这副神态,半眯着眼,冷静道:“孩子,你先放开她。”
李峤依言放开,六幺夫人道:“你可记得自己是谁,家住何处,家中有哪些人”
团儿黑黝黝的脸庞咧嘴大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道:“我叫团儿,家住,家住”
她越想越迷糊,道:“我不知道。”
“你可知他是谁”
六幺夫人指着李峤道,团儿盯着李峤看了半天,开心道:“大哥哥你好好看,能娶团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