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红梅轩。

黎初雪抱着火狐,气鼓鼓的坐在床沿:“荷香,你说爹爹为何不让我去客房看洛叔叔施诊”

“小姐,阁主说您今日调皮脱了斗篷,怕您因此受寒,让奴婢伺候着早些沐浴。热水已备好,就等着小姐喝完这姜汤呢”身旁一约莫七八岁的小婢手里拿着一只白玉碗,眼巴巴地望着她说。

“我不喜欢喝姜汤,你替我喝了吧”黎初雪看着姜汤皱眉。

“小,小姐,奴婢可不敢。要不,奴婢去给小姐拿些蜜饯过来”荷香瞧着她的脸色,试探的道。

黎初雪闻言眼珠一转:“好啊,快去快去,每一样都给我拿一份来。”

“啊”荷香一呆,每一样,那得拿多少啊

“啊什么,快去”黎初雪佯装不耐。

“哦,好,奴婢这就去。”荷香对她福了福身,快步退了下去。

待脚步声远去,黎初雪狡黠一笑,站起身走几步挑开珠帘,进入中屋,穿过外堂,来到院子里。

院中有个小厮正在扫雪,见到她连忙行礼:“小姐”

黎初雪含笑点头,继续慢条斯理的朝门口走去。

身后那小厮露出疑色,小姐今日,似有些反常。

黎府客房。

“你不是成竹在胸吗”黎姜挑眉。

黎洛痕抿了抿唇:“阁主,属下本以为只是冻伤,不曾想他生来体内自带寒毒。但一直用药物克制,未曾发作过,遂脉象与平常人无异。此次伤寒却将之引了出来,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高热不退,虚汗连连,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却如坠冰窟。自此之后,他需日日好生呵护。尤其每逢寒凉之日,轻则卧病在床,锦被暖裘加身,温泉火炉不离。重则,一命呜呼。”

黎姜一怔,寒毒他的眼底一抹痛色转瞬即逝,双眸一如既往深如幽潭,让人看不透心思。“务必尽力医治。”说完最后看了一眼男孩,抬步走了出去。

黎洛痕叹了口气,给柯扬掖了掖被角。随即走到桌边写了一张药方,待墨迹干透,也离开了。

黎初雪确定他们已经走远,便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床榻上的人。她缓缓关上门,抱着火狐小跑过去。

走近了才发现他原本苍白如玉的脸上此时透着不正常的潮红,额头渗出虚汗,连唇瓣都有些红了。这时的他与今日她第一眼见到的又有所不同。那时,他如雪山之巅含苞待放的雪莲,美得含蓄而不真实,只让人觉得不似凡尘之物,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可是如今,他的病,却将他生生衬托出几分妖治来,大有一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即视感。

黎初雪呆呆看了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应该做些什么。她环顾四周,瞥见一旁桌子上的面盆里装着清水,面盆边沿随意的搭着一块帕子。她一喜,懵懂记得娘亲发热时,爹爹就是用这个照顾娘亲的。

想到这里,她弯腰放下火狐,走过去爬跪到凳子上,将帕子放入清水里。“啊”接触到清水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疼得她立即缩回手,放在嘴边哈气。她的眼眶都有些红了,扭头看了柯扬一眼,再回过头看了看面盆里的清水,咬咬牙,将手伸了进去

红梅轩。

荷香将各处都寻了一遍,还是没见到黎初雪的身影,顿时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这可怎么办,夫人若是知道我将小姐弄丢了,定是要发卖了我的。”她越想越害怕,终是控制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荷香,可是出了何事”李航疑惑。

荷香抽抽噎噎:“小,小姐,小姐不见了”

“方才我在院中扫雪,见小姐出去了。”李航了然,许是小姐出门未与她言明,这小丫头有些慌神了,也不晓得出院去寻。

荷香一愣:“小姐分明是遣我去取蜜饯甜嘴,怎会不等我回来,自个儿出门了。”

李航略一思量,便将事情缘由理了个七七八八,只道:“小姐可曾想去何处,却未曾去成”

黎府客房。

黎初雪将帕子置于柯扬额上,谁料不过须臾,帕子便有些热了,她便只能将其重新放入清水中。如此反复两次之后,柯扬忽然瑟瑟发抖起来。

“果然是时而如烈火焚身,时而如坠冰窟。”黎初雪小声呢喃,“何为寒毒呢”

看着他难受的模样,她有点心疼。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未曾发现多余的棉被,她想了想,脱了靴子,钻进他的被窝里。他的身子冷的像冰,她冻的直哆嗦,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抱住了他。而柯扬只觉一阵暖意伴随着奶香袭来,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了这香软甜糯的物事。

脚步声匆匆而来。

“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荷香抬步走了进来。

“啊”骤然看到两人“相拥而眠”的画面,荷香不由得惊叫出声。“小姐,你怎可”

“出去”感受到柯扬抱着自己的手紧了紧,她有些埋怨荷香突然拔高声音。

“可是”荷香还想言语,触碰到黎初雪警告的目光,便只能福了福身,退了出去。关上门,她不敢离开,便只候在门外。

“唔,墨祁,何事喧哗”柯扬皱眉,声音有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有些不悦。

“没事没事,你再睡会儿。”耳旁传来女童甜糯的声音。女童等等,这声音

柯扬猛然睁开了眼睛,将正看着他的黎初雪吓了一跳,“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是她雪地里的那张笑脸竟不是梦她救了他,将他带了回来可他们如今情形算怎么回事

他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只是却没有放开她,两人依旧保持着相拥的姿势。

“你怎么不说话”黎初雪纳闷,见他也不像不舒服的样子,身子也渐渐有了温度,她收回揽住他的手臂,坐起身子。

柯扬垂下眼睑,手指蜷了蜷。

黎初雪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当他是因为生病了心情不好,于是继续道:“没关系,我来说,你听着就好了。我叫黎初雪,姓黎是因为爹爹姓黎,叫初雪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下了那年的第一场雪。今日是我五岁的生辰,爹爹带我去山里,猎了只火狐崽给我当生辰礼。回来的时候看到你晕倒在雪地里,便将你带了回来。这是我家客房。”

“柯扬。柯为父姓,扬为母姓。”柯扬开口。

黎初雪眨眨眼睛:“柯扬哥哥,你能做雪儿的夫婿吗”

柯扬一愣,眼里有云雾汇聚:“为何”

“因为柯扬哥哥是雪儿见过最好看的人,比爹爹还好看。”黎初雪答的不假思索,理直气壮。

柯扬皱眉:“倘若以后,你见到比我更好的皮相,又当如何”

“怎么会有比你更好看的”黎初雪一脸不相信。

柯扬哑然失笑,眉间却松了。凑近她蜻蜓点水般的啄了一下她的唇:“一吻定情,私定终身,不遵父母之命,不听媒妁之言,不与他人长相厮守。只愿你我如星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说完见黎初雪傻愣愣的看着自己,突然便觉有些错愕。自己这是怎么了,她才五岁,又怎会懂自己所言。

“我的意思是,我亲了你,日后你便只能允我一人亲。”想想又觉不够,补充道:“不能与别的男孩如与我这般同塌而眠,不能牵手,不能单独相处,知道吗”

黎初雪点头,默默记在心里,又有些不忿,那她以后就不能跟别的小男孩一起玩了。于是恶狠狠的道:“那你也不准”

柯扬失笑,点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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