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旁边临怀弯着眉眼朝着她笑得清浅羞赧的时候。

绥汐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好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点头同意了。

清漱坐在绥汐另一边,她倒了杯茶喝。

原以为她会喝不惯,不想入口却极为清冽甘甜。

“这是什么茶?”

一旁的侍女垂眸恭顺地回道。

“是金云的美人端,虽比不得仙上们的灵茶珍贵,但在王城也算是上上品的茶叶了。”

“还望仙上莫要嫌弃。”

“无碍,随口一问罢了。”

尽管这茶还算合清漱的心意,然而她并没有多喝。

只小抿了几口便放下了。

他余光瞥向了坐在距离主位最近顾长庚身上,那个空着的位置是一会儿王妃要坐的。

青年背挺拔如松柏,桌子上的茶盏升腾着的氤氲雾气将他的眉眼朦胧。

顾长庚就这么坐在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碰。

正襟危坐的样子让人也跟着莫名有了点儿紧张感。

倒是绥汐完全没有留意到周围自顾长庚身上传来的微妙情绪。

她将陷入昏睡的息风往旁边地上一放,一口糕点就着一口茶水,吃得倒是津津有味。

“绥师妹,好吃吗?”

“好吃,就是甜了点儿。”

绥汐咽下嘴里的食物。

“我不大喜欢吃太甜的东西。”

临怀听了将一盘绿色的糕点放在了绥汐手边。

“你尝尝这个吧,这个不怎么甜,松软也适度。”

她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说了声谢谢后当真又拿了块糕点往嘴里塞。

清漱看着临怀一脸温柔地注视着绥汐,而少女什么也没觉察到自顾自地吃得开心。

“……”

她沉默了一会儿,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很轻。

比普通人都要轻。

若不是修者的话可能根本就无法觉察到,以为是一阵风吹过,了无痕迹。

顾长庚抬眸看过去,先映入眼帘的一抹月白。

再往上看是鸦青色如绸缎一般柔顺的长发,金步摇微微摇晃,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王妃。”

若是换做他没有入道,还在王城做禁军统领的时候,他此时应当起身。

可如今他是青霄凌云的人,自然不会向一介凡人低头行礼。

顾长庚瞧见了来人后,只是微微颔首,并未起身。

绥汐听到顾长庚的声音后抬眸看了过去,只轻轻瞥了那么一眼。

她瞳孔一缩,手上吃了一半的糕点也跟着掉落回了盘子里。

不为别的。

主要是白羽然的母亲生的太美了。

一身月白色衣衫,上面袖口衣襟都绣着精细的纹路。

金色丝线,内敛华贵。

她穿的并不是多华美,清雅婉约,像是一朵青莲般。

眉眼柔和,没有什么攻击性,如选址素净之上缓缓晕开的墨花。

柔和且美好。

清漱瞧着绥汐又看呆了,她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假意咳嗽了一声。

少女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将与顾长庚寒暄几句的王妃给留意到了。

她回眸看了过来,和绥汐直白的视线撞上了后一顿。

而后唇角勾起,笑得清浅柔和。

“这位小友可是绥汐?”

“啊,我是。”

少女突然被唤了名字,一惊,险些站了起来。

像是被夫子点起问问题一般紧张。

清漱沉默了,不着痕迹地别开了视线。

她觉得有些丢人。

“王,王妃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啊?”

“我听羽然提起过你,说你在剑宗时候很是照拂她,我听她说了几次便记下了。”

她的声音也好听,不轻不重,恰到好处的悦耳。

绥汐没想到白羽然会和她母亲提起这块,也没想到竟然还都是夸赞她的话。

“没有没有,白师妹言重了。我与她各在不同峰鲜少有见面的机会,哪里谈得上什么照顾?”

“要说照顾,顾师兄才是。他和白师妹离得近,我经常看见顾师兄带着白师妹练剑呢。”

绥汐完全没有听出来女人话语里的客气疏离,她不大好意思地笑了笑。

然后不敢居功,把话题又引在了顾长庚身上。

她笑了笑,视线又放到了顾长庚身上。

“他们两个算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自然是要深厚些。”

“长庚一直都很照顾羽然,这我是知道的。”

“对了,你们这一次历练时间长吗?若是不急的话要不多待两日?”

女人目光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红唇微微上扬。

“金云王城景色宜人,要是什么都没看到就走了还是有些遗憾。”

清漱他们并未开口,而是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长庚。

这王妃虽然看似是询问的他们,但是明眼人都明白,她其实只是在问顾长庚一人的想法。

“恐怕不行。”

青年指腹不自觉摩挲了下杯盏的边缘,一下一下。

杯子边冰凉的触感让他觉得清明。

“师弟师妹们的修行耽误不得,停留时间越多便越耽搁了他们。”

女人听后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顾长庚会这般果断地拒绝她。

大约是她对青年的印象还停留在在王城时候对自己的恭顺,近乎百依百顺不敢违逆的时候。

时间过得久了,她也险些忘了眼前的青年已经不再是王城的人。

而是青霄凌云宗主的真传弟子。

“这样啊,那倒是我强人所难了。”

前后不到一瞬,她很快便恢复了原本端庄的仪态。

仿佛刚才片刻的失神并不是她一样。

“我知各位修行不可懈怠,不过可否明日离去?”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垂眸长睫的阴影落在下眼睑处。

美人失落,看着便让人心疼。

顾长庚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觉察到一旁少女灼热的视线。

她虽然没有言语出声,可那眼神灼热,无一不传达一个信息——

答应她!答应她!

“……王妃,我想……”

“哎,也不是我想强留你。只是羽然她说许久没有见你了,心下很是想念。”

女人打断了顾长庚的话,语气很是柔和甚至带了点儿恳求。

她本就是就居高位的人,如今这般已经算少有的放低姿态了。

顾长庚思索了许久,没有立刻松口。

因为这不是他一个人下山斩妖这般简单,能够自行调配时间。

这一次他是带着师弟师妹们历练,他不好做主。

“顾师兄,现在已经过了晌午,再继续走也得天黑了。”

“正好我们也想白师妹了,今日便留下来明日再走也不迟啊。”

他们自然也瞧见了顾长庚的犹豫和为难。

毕竟眼前的女人是青年的旧主,对他有知遇之恩,况且她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了,顾长庚也不好再拒绝了。

“……那好。”

他看向女人,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王妃,今日我们便麻烦你了。”

“哪有的事,该是我麻烦了你们才是。”

见顾长庚松了口她脸上的笑比起之前更是灿烂了几分。

这个时候绥汐才反应过来,原来从一开始被请入皇宫的时候便不是真的为了招待他们。

至始至终,王妃所想要留下的不过只是顾长庚一人。

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白羽然所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见顾长庚而已。

“原来是白师妹想要见顾师兄啊。”

清漱看着少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后只是这么简单地感叹了一句后。

他有点儿意外地挑了挑眉。

“你就没其他想说的了?”

“说什么?”

“你就不怕顾长庚惹上了尘缘?毕竟白羽然与他青梅竹马,这是有一定感情基础的。”

“再加上她刚离了剑宗,见到他自然一番委屈。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可不是随便哪个男人都遭受得住的。”

白羽然现在不是剑宗的人,回了凡间便是世俗之人。

与她有过多牵扯终归不好。

绥汐听后很是疑惑。

“我能够明白清漱师姐是怕顾师兄惹上尘缘扰了修为,可你若是担心何不去告诫他一番,与我说可起不到一点儿用处。”

她听后被噎住了,看着少女一脸莫名的样子后陷入了沉默。

“我以为你与他关系比起旁人要深一些,你会担心下他……”

“毕竟他曾将藏佛铃送于了你。”

清漱的暗示绥汐没听明白,倒是一旁正拿起杯盏的临怀手一顿。

茶水洒了好些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杯盏,没有了品茶的兴致。

“你这样说也是。我在剑宗没什么朋友,除了丁香师姐我与顾师兄交情最深了。”

绥汐也觉得自己这样的确有些不够意思。

不过她转念一想,发现根本就不需要过多的在意这件事。

“这惹上尘缘一事清漱师姐不必担心,谁都可能把持不住,但是顾师兄是绝对不会的。”

“……他虽不解风情了点儿,但也没有你说的那般迟钝。”

绥汐听后笑了。

“呵,将往身上扑的貌美少女当作大敌的人,我想他是不配有尘缘的。”

“毕竟那花还没来得及开,可能就被他连根拔起了。”

清漱听后也笑了。

她唇角的弧度明明上扬着,却带着无尽的嘲弄。

“呵,我听说像你这样没心没肺的人不也有过尘缘吗。”

“更何况顾长庚,他尚有七情六欲怎么就不可能了?”78中文首发ァ78中文ヤ~8~1~<首发、域名、请记住

少女之前有与清漱聊了些入道之前的事情,她将清漱当姐妹,叽里咕噜就没控制住说得多了些。

也包括了林深的事情。

绥汐听后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可是我最后不是自我觉悟高,也给斩草除根了吗?”

一旁静静坐着的临怀低头敛去了脸上大半的情绪。

而远在凌云峰的容予也陷入了沉默。

不仅是刚才自己突然得知了顾长庚和绥汐的“私相授受”。

更是因为少女的那句“斩草除根”。

“……”

千里之外,感觉有被冒犯到。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