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越发接近。

花萼交辉楼前的广场,却越发喧闹了。

人们围着各式唱歌跳舞耍百戏的人围观,不时爆发出笑声。灯车入广场,车上的人们也加入欢聚的海洋,更是熙熙攘攘。

在这其中,有三个忧心忡忡的人。

易小渊、月华和阿伦三人随人流进入广场,来到灯车边,焦心地等候着。不一会儿,一个略微年长的红衣乐工从灯车上走下,他们立刻迎了上去。

“仙长”、“先生”、“道士”

叶吟云也不说话,只点点头,看着远方众多的人群,陷入沉思。

另三人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不敢吱声,还是月华大胆些,她上前一步,说道:“道士,有个有个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有人谁”

“是”月华一拍脑袋,“哎呀,忘了问他名字了。”

“月华。”叶吟云摇头,“情势紧急,莫要玩闹。”

说罢他往前一步,看着人群沉吟:“该死到底要如何诱出那英博来。”

“你看看吧,你看看吧。”月华上前一步,“我也是受人所托”

叶吟云不耐烦地将手一挥,几乎要打断月华后续所说话语:“受人所托,一个病怏怏、老是咳嗽的年轻人”

“咳嗽”叶吟云眼神一动,“年轻人一头白发”

“对”月华惊讶道,“你怎么知道哎,果然是你熟人”

她还在说着,叶吟云已伸出手:“快,快给我看看”

“哦”月华应着,手忙脚乱地自腰间掏出了杨司辕给她的布片。易小渊在旁,脱口说道:“这不是北斗卫的暗号么”

“正是。”叶吟云沉吟,低头细看。

“写了什么”

“塔楼。”叶吟云说道,“有人被囚禁在塔楼里。”

“是那边那个么”阿伦伸手一指,“可是,有那么多”

“且听我说。”叶吟云挥挥手,将他的话打断,“月华遇见之人,是我昔日北斗卫同袍,星官杨司辕。他在宫中机缘巧合,收到一些情报,以此推断出,我朝秋妃,被囚禁在曲水流觞口的塔楼之中。”

另三人本能感到这意味着什么,不由得绷紧了肩膀。

“秋妃,就是芦花儿的主人。而依据现在的情势,”叶吟云低声道,“还有古墓中状况的推断,那位大人物,有极大的可能也在一起。”他顿了顿,“另外,那杀人的傀儡师英博,也尚未伏法,还混在此处人群之中。”

易小渊挠了挠头:“那我们该,如何去做这忒多的人”

“英博之父被北斗卫所害,他怨念甚重,特别是我。”叶吟云顿了顿,“若我孤身一人,向塔楼进发,想来,他抵挡不住将我杀之而后快的诱惑。”

“啊”阿伦张大了嘴,“道长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自己去做诱饵。在前往塔楼救人之前,将他诱出。”

边这么说着,叶吟云边脱下一身乐工衣服,重又露出他落魄道士的面貌。

“走吧,我们出发。”

“我们出发,咳咳,下一个。”

在叶吟云预备前行之时,杨司辕蜷缩在车里,对着陈志宏说道。

他们已走过大半标注红点之处,所做之事,也不过是给那些面色阴沉的值守之人看那些图示。陈志宏依旧没有想明白,杨司辕到底打算做什么。而另一方面,一夜的颠簸中,杨司辕状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坏下去,起初还只是咳血,如今每咳一声,口中都会喷出血沫。

“杨侍郎,你当真不去休息一下”

在奔波的间歇,陈志宏颤声问道,果不其然,他遭到了拒绝。

杨司辕已无力说话,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从他的眼神里,陈志宏明白,这件事唯有他亲临,那些面色阴沉的家伙才会照办。其他人,其他人是不行的。

如此情景,陈志宏也猜的出,这是极机密、极大的一件事。

这到底会是什么呢和远处圣上的安危有何关系呢

陈志宏不由得揪心,却又不敢细问,他只能依照杨司辕所说,让那小黄门不停地在长安大街小巷中疾驰。而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将杨司辕鲜血染透的裘皮换了一件又一件。

“公公”

眼看要到新的一处,驾车的小黄门突然叫了起来。

“又有军爷来了”

“什么”陈志宏不由得肩膀一紧,“那郭家的人到了这里”

“咳咳,不是,不是。”杨司辕挣扎道,“不是那边可能就是巡逻”

“这样么”陈志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前去,前去打理一番,可以么”

“当然还请公公,耗费些银钱,被发现了不太好”

陈志宏想了想,于是便另令小黄门停下车,自己下了车去。

甫一下车,他便满脸堆笑道:“各位军爷,夜里辛苦了。”

“你哎”

羽林卫们起初趾高气昂,一看他的打扮,顿时愣了。

“您是宫里的公公今夜也出来观灯”

陈志宏立刻明白,杨司辕预料对了,这只是一波普通的低等羽林卫,什么都不知晓。

他立刻掏出一包铜钱:“这是赏你们的。”

此事如此突然,那些羽林卫都愣住了,一时也不知接好还是不接好。

陈志宏见状,便趁热打铁道:“昔日宫中神策军总管吐突公公,曾代表圣上慰问军士,如今他人在呈露之宴,心却挂念劳苦的诸位将士,便派奴等随路分发赏钱诸位军爷,尽管领取,莫要客气。”

年轻宦官这一番话颇有破绽,可低等羽林卫却看着铜钱,舔了舔嘴唇。

“既是圣上那就多谢公公了。”

他们下马接钱,陈志宏也不耽搁,将袋子随便往其中一人手里一塞,便迈着碎步,飞速转身上车:“快走”

“好”那小黄门也巴不得,缰绳一摆,立刻起步。

那马匹也大步迈步,快走起来,转眼间,已在一里地外。

“大家直接赏我们钱,这可能么”

一个羽林卫低声问道,而接钱的羽林卫却笑道。

“管他呢,能拿钱便是”

说到此处,他们一起大笑起来,开始分着赏钱,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一个戎装身影闪现到他们面前,大声喝道:“干什么呢”

低等羽林卫们浑身一凛,铜钱散落在地。

再抬头,他们发现一个高级的羽林卫军官,骑着高马,在他们面前怒目而视。

低等士兵们立刻慌了,赶紧下马,跪倒在地,口中连声喊着,还不等问,就把方才陈志宏下车、发赏钱之事,一一说了。

高等军官听了,更是横眉怒目:“还敢收受贿赂”

“长官恕罪,长官恕罪,那太监说得跟真的似的,我们也没法分辨”

“跟真的是的”高级将官陷入沉吟,突然拔起马鞭,猛地一挥,“还不快追”

“追”低等将官吓了一跳,旋即听从命令,“是马上前去”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长官如此暴怒,他们也翻身上马,气势汹汹地追了过去。那下令的长官看着自己身后赶来的同僚,也说道:“我们也前去追捕。”

“追捕可是,他们一路只是走走停停,并未犯下什么事。”

他的同僚皱着眉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若当真无事,他们干嘛还要发赏钱,甚至连圣上的名义都用上了”先前的将官辩驳,“司农卿猜得没错,其中必定有诈”

“也是。”他的同僚说道,“无论如何先跟上。”

“待他们再行停车时,需看清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这样说着,他们立刻打马,向着远处的马车狂追而去。

因了陈志宏的催促,那马车也跑得极快,如今已与这边羽林卫隔出了两、三里地,但身为郭家嫡系,羽林卫的马都是好马,一阵风驰电掣,距离很快缩短。

“他们还未加速,看来,是未发现我们。”

羽林卫如围捕猎物的狼,兴奋起来,继续追随马车前行。马车又沿街走了一段距离,却突然转向,转入了旁边一个曲巷之中。羽林卫心知马车即将停顿,立刻紧紧跟上。

“他们要停下了”

羽林卫压低了声音。

“弟兄们,冲过去,把那什么宦官和星官,都一网打尽”

嘴上这么说着,他们亮出了刀刃。雪亮的刀刃在其中,渴望着鲜血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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