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崇见无谓道人取了一气丹出来,心下也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不过无为、无谓师兄弟乃是李似道的亲传弟子,修行粮资用不完也是正常。
他将三枚玉简粗略一看,心中本没有什么期待。
前两枚玉简出自传法亨阁,其中所载法术倒也不错,只是对张崇来说可有可无,不值得分心去修炼。
看到第三枚时,张崇却是略感诧异。
枯绝神光,出自利阁,载于小生灭法。
小生灭法乃是从平海宗八脉正录之一,枯荣生灭法中衍生出来的功法。这一道“枯绝神光”乃是正录妙法,寻常弟子轻易不得见。
此术曾在苏鹤筱手中被以符道手段施展,在与甘大的斗法中大放异彩。
张崇将玉简按下。此时无谓已是同一名内门弟子达成了交易,以融火一气丹交换了几枚妖丹。
张崇问道:“无为师兄,不知这枚玉简,如何才能换得既是传法传承,可有什么规矩约束么”
无为:“张执事看中了哪道法术”
张崇:“枯绝神光。”
无为:“以执事的眼光,当也只会看中此术了。换得此术的代价么三万灵石,亦或是以上品法器,二阶上的阵法、符箓折价,再便是各种奇珍异宝,都是可以。”
“执事位比内门,也是有习练利阁典藏的资格。至于规矩”,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李慕的位置,继续言到:“李慕师弟乃是代表平海阁与我等同行,估价一事由他进行。他也是你我交割玉简,未使传承外流的见证。”
李慕并非平海宗弟子,只是李似道的亲族。李似道将其安排进了平海阁,借商行的名号与众人同行。
张崇暗道,魂藏金莲秘术在传法的价值是三个大功,约与三万灵石等同。
然则魂藏秘术乃是古宗传承,又是神识秘术,其价值实是高出枯绝神光许多。即便出自利阁,一道法术作价三万,实是有些贵了。
龙越、程锦闻此价格,手上动作立时一缓。龙越开口问了下自己选中法术的价格,得到答复后犹豫片刻,然后归还了三枚玉简。
程锦亦如是。
对张崇而言,三万灵石算不上伤筋动骨,购下一道法术傍也是不错。
他右手往乾坤袋上一贴,探入神识,自其中取了一万七千灵石出来。而后又取出两件上品法器,这都是他来亘海后得到的。
李慕将东西摄到面前,打量几眼,而后笑意盈盈地对张崇言到:“张道友,这两件法器各折价三千灵石,合共两万三,缺口似有些大啊。”
张崇拿出的两件法器都不是普通上品法器。单说那黑沙葫芦便是信散人一位同行者的护道重器,变化甚多,威能强悍,价值少说也是六千灵石。
另一件品质同样不差。
面对李慕投来的目光,张崇没有理会。
在斩鲸城时,张崇筑基未久,又是散修,李慕能他出面相斗。如今的张崇已是不需理会其人的挑衅了。
他面色淡然,目视无为道人。
无为的脸上也是浮现出笑容,他与李慕不愧是同出于李似道门下,在某些方面确然是相像。
无为道:“张执事拿出的两件法器虽不是新近炼制,但是品质尚可。三千之数的确是可以往上提一提。同门一场,张执事又为宗门立下了汗马功劳,却是无需算那么仔细了。我看就这些便可以了。”
说罢,无为递来一个问询的目光。
张崇口吐一字,“可。”
他抬手将三枚玉简抛回,予无为解开玉简中的制。
此笔交易达成后,又一名内门女修取出丹药数瓶,要换取灵草,宝药
张崇对接下来的交易都是无甚兴趣,一心观读起枯绝神光来。
待众人轮番交易过后,最终达成交易者不过五六人而已。
易物会程既过,照例接下来便该是谈道论法了。
龙越对此已是等候多时,他有些按耐不住,便先开口。
“无为师兄,师弟我有一处疑难,困扰许久,一直都不能明了其究竟,还望师兄指点几句。”
无为回道:“龙师弟请言,不过我虽痴长几岁,修为却是与师弟一样,实谈不上指点,印证而已。”
张崇猜到龙越要问什么,结果也是不出他之所料。
龙越直问仙路为何。他自认道途茫茫,难成金丹,请无为指点迷津。
无为微微仰头,上不自觉地流露出自信出来。
他道:“金丹难成,不止对你,于我师兄弟亦是耳。世间修士如星河沙数,古往今来多不胜数,能成金丹者实无几人。”
无为飘然站起,踱步到众人所围圆圈之中心。
“我辈已然是筑基修士,伤病不侵,寿过两百,比起炼气之修、世俗凡人好过千百倍了。龙师弟当知自己亦是不凡,切莫自艾。”
“然也”,无谓此时应和到,他道:“灵根资质,有天灵根者,有异灵根者,吾辈不能及也。机缘福泽,可遇而不可求也。时也命也金丹之境注定不是寻常修士能踏足的”
“师弟所言不错”,无为点了点头,继续道:“修仙证道,长生逍遥机缘全看天意,我辈当以逍遥为目标,遗世独立,自由自在,遇机缘则成金丹,无机缘便得逍遥,如此才是正道,持之不堕迷途。”
龙越点头不止,心间霾一扫而空。
他道:“不错我辈便该求逍遥,天意不可违。长生之途便有欢愉喜乐么我看未必。人力有穷时,我辈超脱凡俗,若困顿于寿数迷障,岂不是要叫凡人笑掉大牙”
张崇旁观静听,想及大道之艰。人活一世,苦寻一个飘渺的目标,最终未成,当真是可悲。长生难寻,倒不如逍遥一世。
金丹寥寥,修仙界中人若是皆以逍遥为道心,那倒也不失为另一种仙道乐土。
张崇心道,金丹长老的亲传弟子果然是有独特道心的。只是无为有一句话,张崇不甚赞同。
“金丹难成,若得逍遥也是快事。无为师兄不愧为金丹门下。只不过”
闻得张崇之语,无为立时朝他看来。一众弟子已是把目光往张崇坐处落去。
一派附和声中,他这一句“只不过”显得有些刺耳。
无为:“未知执事有何见教”
张崇也是起,“师兄机缘全看天意一语,在下以为有失偏颇。”
无为:“哦”
张崇:“如是全凭天意,我等苦修力求之举岂非可笑修行之途哪还需搏命”
无为:“机缘不看天意又看什么勤勉么张执事,我闻你是在水龙卷秘境中筑基,这一桩大机缘莫不是你勤勉修行出来的”
张崇:“半是天授,半是自求。”
“哈哈哈”,无为仰头笑了几声,“半是自求纵是掌门真人,元婴后期,那也是不能让偌大秘境落到黎南为你而开。半是自求,执事还是莫要作此言语了。”
张崇双目一眯,心下已然生出不悦了。
无为倒不一定是刻意讥讽张崇,这些内门弟子从来都是自认高人一等。此时张崇之语与其人相背,他许是不自觉地将自的蔑视展现出来了。
张崇将袖一甩,回了蒲团上坐定。
李慕见张崇吃瘪,提高嗓音,道:“张执事还是要认清自己,天意命运面前,那可是自大不得的”
张崇吐气一口,不屑争辩。
无为朝李慕送去一个严厉的目光,而后垂目一思。
他常年受李似道教导,自道念也是传承自其人。他心中秉持正途,确信不移,同时也是十分乐意将他师尊这一“长生可遇不可求,求得逍遥方是修行正途”的道念传于旁人。
适才他沉浸在道途之辩中,一时没有顾及待人接物之礼。
无为正安抚张崇几句,忽又转念,他心道:“道途之论,自家并无错处。既然求的是逍遥,何苦要为了张崇的面子违自家的意何况张崇不过一外门散修而已。张崇狂妄,不识修行正途,我也懒得费心指点他了。”
朽木不可雕也,无为心中对张崇的评价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