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煞会招揽修士,来者不拒,张崇换了个名字,混入其中。

若以炼气修为加入,想来是和小九一般做些底层杂事,也打探不到什么重要消息,故而张崇只把样貌遮了,修为却不掩饰。

三人藏身的大岛本是六骰盟地盘,犬道人投靠鬼煞会,这岛却不知怎的归到了南枢岛的黑鳞大王治下。

这一日,犬道人以大掌柜的身份大驾光临荒岛,众人前往迎接,见得他骑一只大黑犬到来。

与他同来者还有一人,正是张崇前次在海上见到的青面妖修。

此妖修身形高大,名唤“于庞”。

“于道友,这边是我会中人手,往后皆由你调用。”

于庞扫过一眼,将众人面貌修为记住,而后道:“嗯,去看看你说的毒犬。”

“好”,犬道人就那么盘坐在黑犬背上,浑不在意于庞的态度,转而对众人说到:“请诸位道友同行,一起去看看,路上还有些事要说与诸位。”

张崇听他一路言语,原是于庞往后就要接管此岛,用以训练妖兵。

途中于庞只说了一句话,“往后此岛改名‘犬牙’。”

一众人行不多久,见一简陋院子。院外门旁有棵黄皮树,不高,枝上挂着一个小钟。

犬道人走上前,拿一个小锤敲了几下小钟,“铛铛”之声随即传播开来。

声入林中,有一声声犬吠响起,听起来像是回应。一群毒犬窜出来,有五六十只,把犬道人围在中间。

这些毒犬的体型远比不上犬道人的坐骑,都只是一阶妖兽。

犬道人掏出一把丹散喂给它们,道:“往日一只只卖倒不觉得什么,如今一气全送咯,还真有些舍不得。”

“于道友,小家伙们都在这里了,御兽牌也已转交给你,这里便没有我的事了。往后若有需要,可遣人来赤沙岛寻我,在下必定尽力相助。”

于庞:“若真能顺利练出一队妖兵来,大王必有厚赐。”

“还要请于道友多多美言才是,在下会中事杂,先告辞了。”

“恕不远送。”

犬道人轻拍黑犬脖颈,命它启行。

于庞:“你等往后只需将这些妖犬照看住,旁的莫要多问。”

众人应是。

他扫过一圈,见一众散修中唯张崇有筑基中期修为,就站在人群后面。

“道友贵姓?”

“免贵,姓孙。”

“孙道友”,于庞翻手甩过来一个葫芦,道:“往后妖犬吃食皆要加入此丹,每月一粒,勿出纰漏。”

张崇接下葫芦,也不问是什么丹药,只答了声“是”。

往后数月,张崇隔三差五便领着人到海中捞鱼,喂养毒犬。

这些黑狗吃好喝好,却多有暴亡,短短数月后便只剩下二十余只。活下来的也是个个消瘦。

章兴海伤势渐愈,闻张崇说起毒犬一事,也生好奇之心,便与左戈莲来一看究竟。

犬牙岛北,密林丛中。章兴海捉住一只毒犬,神识在它身体内外扫视一遍。

“看它眼珠,似也有几分灵智。肉身里气血不旺,却有几根经络生出,看来是在化形。我闻妖兽中灵智出众者,可依血脉中传承的功法修炼,内生经络,外伪化形。”

张崇道:“个个如此,想来是丹药之功。”

章兴海:“多半如此,但看那于庞如此轻易就将丹药交付,想来并非珍贵之物,也未必是化形关键。”

正思量间,海上忽生灵压。张崇叫几个炼气散修把毒犬看好,自己飞出密林,来到岸边。

于庞手下半曲妖兵驻于流景岛上,此刻正在海上兴波。

张崇遥看,见得好大动静。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张崇一个半盲之人,神识不及,便难知晓。

章兴海在其身旁,知他窘境,于是便将自己所见说与他听。

“这一伙妖兵似是在操练阵法,三才位嵌套布置,垒土成山。”

于庞挥舞令旗,二十七只蝠鲼卷起海浪翻飞。张崇见二十七团灵气似熊熊燃烧的火焰,火舌燎空,卷到一起,合于九名筑基妖修之身。众妖修气机融洽,完全不起冲突,九股继续融合,化三足鼎。

张崇:“看这些妖修,大多修为低微,但是力合一处却也有莫大威力。彼此气机端是相似,几若出于一人。若非我早知他们有百数之众,只怕还会误认是只有九人在此演法。”

章兴海:“其等阵法确实精妙,想来这些妖兵必是修炼的同一功法,此辈要与我宗为敌,往后碰上也是麻烦。”

说话间,于庞已将手下妖力聚拢,化成一条龙卷模样,接天连地。他轻呵一声,把令旗挥舞,龙卷立时腾空翻滚几转,风旋散落,显露一条蛟龙出来。

张崇看得仔细,见众妖修之力如此整齐划一,其中关窍当是在于庞手中旗子上。

“果真是积水成渊,蛟龙生焉。虽是炼气妖修,依托阵法也可与筑基修士一战。观其气势,非寻常同道可以匹敌。”

听得张崇之言,左戈莲却道:“未必。”

“敌虽众,却全赖那于庞一人指挥。若他修为不济,纵然有无穷妖力在手,却难说能发挥出几成。何况如此大张旗鼓的演练,我知其底细,来日先诛其首,破之不难。”

“未可轻视!”

章兴海道:“妖军演练阵法,动静不小,本也是藏不住的。他大大方方展示出来,想来也有威慑之意。我知修仙界中,乃至宗门之内,多有弟子自认修为高深,视低级修士如无物。然则我辈修炼一样是积累年月,聚少成多。妖阵也是如此,岂可轻视?”

左戈莲道:“师叔言之有理,然则依弟子之见,此二者终究不尽相同。妖军阵法再是厉害也难以突破境界桎梏。这些妖兵,乃至于那个于庞,皆是舍弃自我,甘为器具,算不得真正修士。”

“修者不器。”

待于庞一众演练完毕,张崇三人回返居所,各有所思。

卧房之中,张崇取出照空镜。屋内高度有限,他将之平放在地,盘坐镜面之上。

坐定自观,他心道:“我开辟识海丹田之后,空有雄厚真元,却不得发挥,实在可惜。今日观妖兵阵势,力合一处,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那些妖兵献出自家力量,供给于庞驱使,全赖一杆令旗保证顺遂。

妖兵一呼一吸皆是依着令旗当模子,众妖修气机吞吐一致,叫于庞能够如臂指挥。

张崇此刻催动照空镜,把自己真元散发出去,也学着妖阵之理,想要聚拢起磅礴力量。

照空镜有拟化之能,就见张崇周身,镜面是泛起涟漪,浮出三团灵气,随即合为一股。

而后一股股真元接连不断地从镜面里头跳出来,随着张崇的推演不停变化。

本就是自家真元,分离融合都是顺畅,如此一连数日,除开抽空去喂养狗群,张崇都在屋内修炼。

若把修士体内真元比作水,那他就是在把壶里的水倒到几个茶杯里,再从茶杯倒到海碗,最后又倒回壶里,希望水能变成茶。

数日过后,张崇终无所获,心生无奈,苦笑连连。

“当真如左师姐所言,灵力再多,也需人来驾驭。我功行如此,再是把真元分分合合,不过是在白白绕圈子而已。没道理叫真元在照空镜里走过一圈后便能超越我自身修为的限制。”

张崇一时失落,晓得这几日苦修皆是徒劳。修行哪里有捷径可走?偏生还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这里头的愚蠢。

没有茶叶,水怎么能变成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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