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子望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卓霖愣住了，然后他不知所措的挣扎，可是这次没有挣脱开，或者说卓霖没有放开他。

狗子拥有与年纪完全不相称的心智，那源于他与其他孩子完全迥异的成长环境。

他没懂事就先懂得了求生，哑巴妈带着他求生成功，然后他学会了懂事，他懂的事是在王瞎子身边看到的江湖。

他看到的江湖是普通成年人都一定经历过的尔虞我诈。

狗子在心里有爱之前，就已经先有了恨

“我是自作聪明的混蛋那你就不是了你还指望那老狗东西能站出来跟方家打擂台你信不信，咱们前脚走，那老狗东西立刻就会溜的没影”

狗子指着祭棚的方向喊道，他很激动，他感觉喘不上气，他已经满脸通红，可是狗子强忍着，他就那样恶狠狠的瞪着卓霖，就像之前瞪王瞎子一样。

祭棚那边见了血、又开了枪，警方就会很快赶到。

没人会傻到继续在那地方闹事，乱不出大场面的

卓霖最后把王瞎子推出去，确实被狗子说中，其实是另存了目的。

方国正为什么要派个麻九过来闹事

麻九够坏、够恶心，可是这家伙不够狠

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在龙德街头巷尾一抓一大把，他方家想找个这样的人出来太容易了。

找麻九是因为方国正给麻九的脑袋上戴上了“老码头”的帽子

道上都知道方家入主了“老码头”，可是很多明白人也都知道“老码头”是面服心不服。

找个“老码头”的麻九出来没人会说他方家拿死人说事没道义。

事情真闹出来，外人会觉得“老码头”跟方家是共进共退的。

方国正会支持着麻九继续用“老码头”的名号跟逊船帮激化矛盾。

以方国正惯用的手段，如果有机会就把浚江船帮赶尽杀绝。

如果没有机会就出来当和事佬，借机再上演一次当年入主“老码头”的戏码，连船帮一起吞并，哪怕只是个空架子也要。

灭不了船帮，哪怕能接住老船头的牌子也是一样的。

卓霖不是第一天跟方国正打交道，这样的算计王瞎子能看明白，卓霖也看的明白，所以他才把王瞎子推出去。

哪怕王瞎子当着所有人面说一句：“麻九代表不了老码头”

以王瞎子家在“老码头”几代人混下的根基，自然比麻九更有说服力，方国正的如意算盘就得玩儿砸

可是从个人角度看，王瞎子在这样的场合说了，就立刻变成方国正的眼中钉、肉中刺，王瞎子确实

没那个胆量

从大局的角度看，王瞎子在这样的场合说了，就代表“老码头”要跟方家反水

哪怕“老码头”的人是真的被方家干怂了，以方国正的疑心，也不会再用温水煮“老码头”这只青蛙，到时候“老码头”被逼上梁山也不得不跟方家反水。

一旦形成那样的局面，方国正再想稳住浚江道上自己一家独大的局势，就必须得有大的行动。

有行动就有纰漏，纰漏就是机会。

问题是王瞎子敢不敢说这句话

可能性还是有的，只是不大，毕竟捅了麻九的是狗子

都知道狗子是王瞎子的儿子。

有这事儿，王瞎子就已经开罪了方国正。

以王瞎子的一贯秉性，如狗子所说找机会开溜的可能性更大

卓霖苦笑了一下，把狗子放了下来。

卓霖能想的到这层。

他本也没指望王瞎子有那个种

如果什么事都能那么简单，那么顺利，还需要雒天生筹划什么

卓霖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机会罢了

卓霖对狗子说那些，也是不想错过这个能把狗子骂醒的机会罢了

重症该下猛药，心病又需心医。

就像狗子说的，现在他未成年，不用付法律责任，可是照现在这样发展下去。

狗子的成人日，也会是狗子的忌日

甚至这个孩子可能都活不到那天

卓霖上午才吃过郭怀勇的猛药，本想学郭怀勇给狗子来个当头棒喝，结果发现这种事确实需要天分。

一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说服别人呢

卓霖满脸无奈自己摇头苦笑。

“老东西说你根本就是有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咬人，让我离你远点，你这一会儿凶的要咬人，一会儿又神经兮兮的傻笑，不会是有狂犬病吧”

狗子看着卓霖躲出了老远。

“不错，这像是王瞎子那臭嘴里吐出来的话”卓霖看着狗子抱在怀里的老齐头转念问道：“你说老齐头请你喝过酒他可不会随便请人喝酒的，你们俩都聊些什么”

“聊他年轻时候那点破事儿，还有你以前的那些破事，再有就是跟你刚才似的，自以为是的想要给年轻人一些忠告”狗子毫不客气的点破了卓霖刚才的用意。

卓霖叹了口气，再抬起头时脸色已经渐渐凝重。

“王瞎子说的没错，我是会咬人，不过不会乱咬，我的习惯是张口就要见血，而且咬住就不松口，

以前我都是一个人咬一群人，今天我又想咬人，想带你一起去咬人，你敢不敢”

狗子听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悠然又冒出一片杀气，这样复杂的表情出现在一个小孩儿的脸上，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但这就实实在在的出现在卓霖眼前。

“你是要去杀方国正对，你是江哥，老齐头是因为方国才死的，以你的作风肯定得要干死那个老混蛋，给老齐头报仇我肯定去，而且我跟那方家老狗的事也还没完”

狗子激动的四处乱走。

卓霖一把拉住狗子，轻声说道：“你知道一头孤狼，怎么做才能咬死一头狮王吗”

天色渐沉，卓霖微微撇开的嘴角，露出一抹森白的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