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

卓霖认真翻看着这条带着尺长破口的轮胎，问李全才道。

“以前喜欢玩儿车，越野车友会里有人开这个车。”

李全才也蹲下身，研究起这条看起来明显风吹日晒有段时间的破轮胎。

“车上有什么工具吗”

卓霖指着轮胎下一堆石块渣土抬头问李全才道。

李全才点头，没有二话又爬回了路上，从车子后备箱里取了折叠工兵铲下来和撬杠下来。

“大哥，你歇着我来”

李全才撇开卓霖伸出的手，一个人拿着工兵铲照准了卓霖拽出轮胎的地方挖了起来。

卓霖没有阻止李全才，而是掂起那条破轮胎继续翻看着。

李全才那边卖起了力气，几铲子下去突然大叫了一声：“有东西”

卓霖看过去只见一堆灰涂涂的水泥块之中，露出一片刺眼的红。

那是一盏警灯

“赵猛开的就是bj80”

卓霖拽出断线的警灯提在手里，沉声说道。

李全才狠狠点了点头，再次埋头挖了起来。

破烂的车灯，断成两截的车门把手

赵猛是去找被绑架的白子琪、宋乐乐还有狗子王砀之后，才失踪的。

现在找到了赵猛的车子，就是找到了赵猛，找到了赵猛就离宋乐乐他们越来越近了。

李全才这一刻像个收获的老农，陆续挖出的散碎零件就是对他的激励。

可在这时卓霖身手拽住了李全才。

“不用挖了，从上面滚下来怎么也不可能摔成一堆零件，这车是被人给拆了”

卓霖说道。

“拆了”李全才喘着粗气道：“是那个绑架乐乐的人干的他这是要毁尸灭迹，不想让我们找到那个赵队长的线索”

卓霖摇头，道：“这里虽然偏僻，可来往的工程车辆太多，他不可能把车拆完了分开扔过来，更不可能就在这里拆，应该是赵猛在这里出了车祸，然后”

“然后赵队长就下了车，这车被扔在这儿时间太长，有人发现所以拆成零件拿去卖”李全才接口道。

“车很重要，也许赵猛在车里留下线索，可是过了这么久，怎么找的回来”卓霖懊恼的一拳锤在干瘪的轮胎上。

“哥，我有办法，市里那些玩儿车的我都熟，以前听说过有一群窝在浚江边的外地佬就专收黑车散件，然后再把收来的零件卖到修理厂，这些家伙也找没人要的僵尸车下手，回去自己拆了卖零件”李全才抹了一把脑门的汗水，说道。

“这附近也许还能找到赵猛留下的痕迹，但是车子这条线索也很重要，”卓霖犹豫片刻蹙眉说道：“我接着在附近找线索，你自己去查车子这条线，能行吗”

“行”

李全才不假思索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李全才发动车子走远，卓霖才点着根烟坐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远处一片隐身在雾气中影绰。

这片附近，除了之前自己住过的旧厂区，就是围绕旧厂区而存在村落。

那些像丰渔塘一样必须要经历殇痛的村落。

当初在丰渔塘大闹一场时，卓霖就明白，其实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

村子迟早就是要拆的，那些村民迟早也是要变成市民的。

即使那些举起锄头、扫把抗争的村民，真正为的也并不是什么保卫村落的高尚，他们真正要争取的是放弃传统之地后，必须争取的价值。

这样的矛盾终究是一时的，变成废墟的结果是城市发展的必须，区别也只是先后而已。

目睹了这一路而来的破败盛景，卓霖心中有数。

现在这片地方有可能还保持安宁的，大概只剩下了那片旧厂区。

赵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如果自己要绑人还要引一个刑侦队长来见面，也绝不会选一个事端重生的村庄。

最有可能的只有那片旧厂区。

卓霖又回头看了一眼早已没有了亮眼红色车影的来路，在一辆已经被拆成零件的车上找线索，即使是发动全龙德的jing力也是一件难以完成的线索。

李全才这一套注定只是一场无用功，

其实从卓霖在李全才险些载进沟底的车上看到这条轮胎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切，可他把李全才打发走。

因为李全才在车里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太耳熟了。

那下定决心的口气和对未来的期盼，跟当年的“小蛇”如出一辙

亮红色的车影，用比来时快了数倍的速度踏上了归途。

超过了那辆自觉占了大便宜的工程车时，李全才还特意鸣了笛。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欣喜到底是来源于离救出宋乐乐又近了一步，还是来源于卓霖对自己的信任。

总之他就是希望赶快找到那帮以前听说过的外地佬。

“喂老四，那次喝酒的时候，你说有条财路，就是卖汽车零件那事儿”

李全才拨通了一个小兄弟的电话兴奋吼道。

“财哥，你还能在乎这点小钱，不过这条路子确实能干，不瞒你说兄弟最近还真挣了点小钱，要不今晚兄弟做东，请你”

电话那头流里流气的声音，莫名使李全才感到不耐烦。

李全才一脚狠踩着油门，沾满泥浆，烂了保险杠的车子犹豫刚从战场归来的勇士，猛冲上平坦的国道。

“砰”

李泉才夹在脖根下的手机在剧烈的颠簸中飞了出去，他整个人的抖的一阵发懵。

一辆经过岔道口，突然变道的昌河面包车横停在了李全才面前。

李全才活动着脖颈，低头从副驾驶座上捡起了手机。

“喂喂喂财哥，你那儿什么状况”

电话那头传来急匆匆的叫声。

“草他妈的今天真是背到家了”

李全才不耐烦的骂着，从外口口袋里掏出钱包，准备应对今天自己发生的第二次车祸

“行了，你他ma的别跟老子废话，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李全才对着电话吼声如雷。

此时车身上贴着空调维修字样的面包车上窜下来一个满脸横肉，看起来身材比李全才还要横几分的中年女人。

“哐哐哐”

车窗外响起剧烈的砸门声，这中年女人显然比之前那位工程车司机脾气要烈性的多。

砸门声吵的李全才完全没有心思再听电话里小兄弟说话。

“足够你修车了”

李全才看着满脸横肉的中年女人，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又是一叠钞票塞了出去。

“我说，城北的丰达汽修啊，你正好过来，我介绍这边的几个哥们儿跟你认识啊”

李全才干脆开了扩音，整个车厢里回荡着他小兄弟报出的地名

“知道了，这就过去”

李全才挂断了电话，恶狠狠盯着正一张张数拆票的中年女人，不耐烦的吼道：“你他ma的赶紧让路，别耽误我正事。”

中年女人慢悠悠的抬头横了李全才一眼，伸手进来一把拽住了安全带，一边敲砸着车窗，一边用外地口音吼着李全才完全听不懂的内容。

这幅样子，任谁都看得出来，这老娘们要撒泼了

李全才下意识伸手又拿起了电话，遇到事，打电话找兄弟，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电话真到眼前时，李全才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机，重新拿起了钱包

一个平素就以惹是生非为了的小痞子，另一个抓住机会准备胡搅蛮缠大赚一笔的中年泼妇，原本妥妥的一场持久战，以小痞子的低头认输，数倍赔偿瞬间结束。

小痞子李全才确实开窍了，至少他掂的清楚轻重了。

可把车开的像火箭一样的李全才错过了这场突然车祸的真正内涵。

“车里只有一个人说是要去城北丰达汽修厂，卓霖可能回了旧厂区的窝了，要不要我过去盯着卓霖”

一脸泼妇相的中年女人对着过时已久的厚重手机，说出了标准的普通话。

脸上的凶相，这会儿都只剩下了精明。

“别去旧厂区，上次派去摸卓霖底子的弟兄说那边一直扎手的点子蹲着，你跟去城北，我现在带人过去，抓住了尾巴，他就是条飞不起来的废龙”

电话另一头传出的同样是个女人声音，话音冷酷，口气中还带着些许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