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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朝霞飘带。

她的泪水沾透了我的衣裳,湿到我心窝里,一阵阵的痛。我腹中有千万句安慰,却如鲠在喉,每到唇边又压抑了回去。

她不肯我碰她,哪怕只是触到指尖,她也哭叫着缩回去:“巧秀失了清白,身子脏了,姑娘不要碰不要碰。”

我狠狠地拽过她,紧紧揽在怀中:“莫要胡说,我不怕。”

我知道贞洁对封建女子而言,有多重要。如今巧秀失了童贞,必会留下心结,我能做的,只有待她好来弥补一切。

她越挣扎,我越抱的用力。

她埋在我心口,流尽了眼泪。

终于她不哭了,峨眉紧蹙,似是顿然记起什么,连忙推我:“姑娘,快去追碧珠,碧珠将夫人写的信拿走了。”

我一震,忙去寻包袱,包袱里空落落的,只留下那枚青铜块和巧秀的卖身契。心中暗暗浮现一丝不妙。

碧珠这个贱人,恩将仇报。

“你怎的知道”我踢了踢那禽兽,“他是谁,为何绑我们”

巧秀脸色苍白,斟酌良久:“他是碧珠的兄长。我醒的早,听到碧珠和他哥哥商议,要取了姑娘的信物冒充姑娘去唐府寻亲,再将我们卖入窑子。我心急骂了几句,他哥哥便”

我越听越觉得心底一凉,碧珠紧紧抓住我:“姑娘,这是碧珠的苦肉计。是巧秀的错,巧秀不该劝姑娘留碧珠过夜。”

我摇摇头:“错不在你,他们鬼迷心窍,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地上人似是转醒,发出痛苦的呻吟。巧秀扑到那禽兽的跟前,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声嘶力竭:“人面兽心,你和你妹妹都该下地狱”

我拉开她,怕她被误伤。

她喘息着,嘴唇血色尽失,音似清风飘散空中:“杀,杀了他。”

我捧起她的脸,那么美好的一张脸。却形容憔悴,泪痕满面。

我微微点头:“好,杀了他。”

我扔下一把火,烧红了半边天,衬着朝霞也迟迟不肯离去。我知他性命要下九天黄泉,我手中有了人命,反倒舒畅许多。

人或许就是这般,只有血还,才能抵清血债。

我亦知碧珠已走远,她既然敢拿,那这封信物是如何也追不回来的。但这绝非坏事,往日我不敢认唐大人这个舅舅,是怕他府中容不下我,要除之以自保。毕竟寄人篱下,又为刀俎的鱼肉任人宰割。我不愿为鱼作肉,凭他人断我生死。虽然这夜光杯诱人至极,可到底不知杯中盛的是鸩酒还是美酒。碧珠蛇蝎之人,迟早有恶报。

俪城不宜久待,我们动身寻找落脚之处。碧珠虽拿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细软,却未曾想过我会将银票藏在袜子里。我数数还余下四百五十金,这个朝代的货币制与现代社会差别不大,十铜为一银,十银为一金,一铜可买一串糖葫芦,普通四口之家一月三十金开销足以。可物价随城市而定,比如俪城的消费就比平宁高上一倍不止。但四百五十金,足以让我们衣食无忧一年。

我们在山中沿着猎户的小道走了近两日,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但翻过眼前这最后一座山,就是村落与平原。

巧秀总是保持沉默,失魂落魄地,任我怎么逗她开心,也难以展开笑靥。

我们找了一处空地,掰开干粮,我眺望远方,计划日后的生活。忽然身后丛林里响起一声嚎叫,似是野兽反抗的哀鸣。我爬上山坡,偷眼望去。一队持弓箭的人马在猎杀一头山猪,头绑彩带,身戴獠牙,都是剽悍烈性之辈。

我眼皮狂跳,转身眺望整座山野。

锥角相向,谷低其中,赫然牛头之形。

我身形一颤,心中立刻浮出吟戈的诫言,额首瀑汗:牛头山。

速退到山坡下,死死捂住巧秀口鼻。我咬紧牙关,在她耳边轻声道:“这里是牛头山,我们误闯了山匪的地盘。但翻过这座山就有朝廷的军队,现在我们仔细离去,不要发出任何声音。我说什么,你就照做,听见没”

她惊恐万状,点了点头。我轻轻松开她,慢慢挪下山坡,听得坡下土匪脚步逼近。

我汗如雨下,湿透了襟衣。

忽然,一支穿云箭席卷而来,擦过我的裤脚死死钉在泥土之中,染着鲜血的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我猛推巧秀:“快跑”

我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像发疯般,数不清的细小枝干刮破了我的衣服,割坏了我的脸颊,冰冷潮湿的气味沁入我的五脏六腑,绝望又心惊。

快点,再跑快点

我能听到那些恶心又残暴的哄叫声,箭和刀破空而至,离我们越来越近。

他们追赶我们,争论我和巧秀今晚要给谁做女人。

我能感觉肺中积起鲜血,冲破咽喉涌进口舌,咸辛又甜苦。终于,我冲出密林,欣喜若狂。

走出来了吗

悬崖峭壁,湍流激水,死路。

我们无路可退了。

我颤抖着,瀑声如若雷鸣,涣然入耳。溅起的飞水,沾透了衣襟,冻的我不住哆嗦。

我吐出带血的唾沫,捧起巧秀的脸:“你水性如何”

她早就吓的血色尽失,呆楞着看我。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做最后一博:“你听着,这里离水面不足三十米,跳下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我不会水,落水时会立刻被拍晕。你就顺着水流,直到出了牛头山,再上岸。记住没”

话音未落,山匪执刀逼来。

不等她回答,我绑紧包袱抱住她,以背为垫,自峭壁一跃而下。

风声呼啸,宛如利刃割的脸生疼。

我遮住她的眼,在她耳旁随风轻吐:“能活与否,全在你了。”

沉重的巨鸣在我耳边回响,粉身碎骨也不过这般。凶猛的河水灌进鼻腔,我陷入一片黑暗疼痛,淹没了我的意识。

自我穿越来这个世界,就屡屡遭遇不幸,我总是想如果当时死在乌塔东河,会不会就不要遭受这么多的罪孽。

可我不知,这才只是个开始。

我的一生,就是用来偿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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