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d"n2501428"因未知原因,今天搜狗突然无法搜索到本站,请各位书友牢记本站域名shuhi找到回家的路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画扇”查找最新章节
回何府时已深夜,趁婆子小厮们都已入睡,警告完墨烟后,我偷偷溜回书房,披着暗淡月色,坐在垂花窗前出神。
仲夏蝉鸣轻浅,庭中樟树下流萤蹁跹,飞舞在阶下似水月色中。
万籁俱寂,如心止水。
侧门吱呀开了,落星掌一盏琉璃灯,轻轻坐在我身边,她笑道“阿姐一双玲珑杏眼,怎么哭成了两只核桃。”
落星蕙质兰心,她都猜到了。
我藏住眼里的失落,觉得这一切倒像一场戏剧。局中人浑浑噩噩什么也看不清楚,旁观者从始至终都心知肚明。使者前往淮南这么重要的事,整个东宫怎么会有人不知道呢
原来他也知天下人瞒不住我,我终究还是要知道的。
离越替他瞒我,倒是我错怪了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已经没有方才那般难受。有时想起七夕那夜,就像天边一样遥远,前世的感情阴影像笼子般将我锁在方囿间,我成了惊弓之鸟,但凡他有一点离开的挑拨之意,都能让我惊慌失措。
这份谨小慎微,让我不断在感情的退让里徘徊踟蹰,唯恐这场脆弱又华丽的梦在某天就忽然破碎。
没办法,我实在,太在乎他。
在乎到占据我的所有,在乎到吞没我的全部。
这种执着与害怕,是什么不该是这样的,我们应该亲密无间又互相信赖,携手共进白头到老。不是猜忌和欺瞒并存,安全感像冰雪般随日月消融,最后模糊到谁也记不清谁的模样。
赌气是必然的,他不顾威胁执意前往淮南,我也能不顾自己不会水,执意前往泽城。
两个执拗的人,总要有一边退让,去拥抱对方。
这次,我真的做不到了。
抚摸落星额间的碎发,她不知何时已靠在我身上,昏沉沉睡了。安顿好她,我整理好书桌,掌灯,着手准备官道建设工事的交接材料。
烛火亮起的那瞬间,手腕上有一抹五彩斑斓的星光在不断闪烁,像心跳般,那是一颗小小的,启明星的光芒。
六月初八,太子离越赈灾恤民的车队从烟都出发,于耀州改换帆舟前往泽城。
江面一望无际,船群破开水面,激起半层雪白的浪花。
白沫被细长的甲板划向两旁,江畔亭台楼阁林立,夕阳正缓缓垂入远方山巅。护卫开始列队巡逻,宫人们点亮楼船上的金色宫灯,一瞬间,朦胧水面上升起一朵朵星光,在日落中驶向江北。
我换上透气的短衽,半截细长的手臂垂在船柩上吹夜风。一旁祝瑛耷拉着脑袋,吐的不成人样。
“到了泽城,小太爷岂还有命在,呕”
我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谁让你非要跟来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不然往后还得吐上三天。”
祝瑛红着眼,一脸苦相。他吐的面色潮红,恨恨道“我还不是担心先生,呕”
半句话没说完,他上身一抖,又开始吐了。我颇为嫌弃地挪到两步外,便见他犹豫几分,下半句到了嗓子眼又被生生憋了回去。
他忽地恼怒“真不懂,云詹事前脚刚赴了淮南,先生就急着去耀州,先生又不会水,这明摆着气谁呢。”
“”
我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没有气谁,只是闲得慌,出来走走罢了。”
“借口,先生就骗我吧,哼”
祝瑛擦干净嘴,垂着头丧丧地进了船舱。
我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小子做我门生也将近一年,平日里眼观鼻鼻观心,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我为何一反往常做这种冒险决定。我开始后悔带他来了,留这么个炸弹在身边,误会我断袖事小,万一有一天真顺藤摸瓜,戳破了我的女儿身,那倒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到这里,我忙扯松衣领,让上身曲线不是那么明显。
盯着露出来的手腕,我有些担心。许因何清清幼年多病,身体发育地比常人迟缓,假扮男装也不会露出太多破绽。可近几月,这具身体像被风雪积压了一宿的花苞,忽然迎来了初春般,开始肆意绽放。每天醒来对着铜镜,都能看见眉眼慢慢变得精致,脸颊线条柔和,皮肤白如鲜奶,连一直没有动静的胸前也开始圆润。
总有一天,会瞒不住的。
那时,我所得到的一切,都会随风散去。功名,权利,地位,甚至旧人的情义。或者更可怕的,原身份暴露后带来的威胁和恐惧。
像碧珠、路篱这种利用我的人,还有像唐惊鸣、云予这种保护我的人,都会越来越多。
那时候,我该何去何从
江面朦胧静寂,群舟隐在水雾间缓缓前行,阑珊灯火下,只余少女垂眼出神,面色怅然。
三日后,船舟一入涝区,便如同落叶被卷入狂风中,被细密的梅雨击得摇晃浮沉。天灰暗得不分昼夜,一座座城池被笼罩在沉沉雾霭中,入耳处只余下哗啦啦的水声,听的人毛骨悚然。
泽城刺史携知县等一众官员早早便候在渡口,拔长脖子左右顾盼。远远瞧见赤红幡旗,便恭恭敬敬拱手相迎。
可码头下空空荡荡,连一名前来迎接的百姓都不见踪迹。我朝离越递了个眼色“殿下”
他不露痕迹地点了点头,随后侧身扶住李刺史,开始寒暄。我偷眼瞧候在一旁的众臣,一个个都面黄肌瘦,眼神黯淡无光,脸上神态十分疲惫。
眉头微蹙下,心中已泛起疑惑。
刺史府,月中天。
晚风混杂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尝到口中便变成了咸湿的海腥味,让我一日三餐胃口皆无。晚膳勉强用了半盏糖水,便合衣躺下,透过屋顶那个半人高的破洞,盯着被乌云笼罩的夜幕出神。
不知怎么,在这仲夏闷热的夜里,心里却有几丝凉意。
八天了。
自我从烟都启程,已八天,他没有来过一封信报。
朝廷外驻官员每三日发一次文牒,通报大小事宜。离越赴泽城巡抚的那封报折,是我亲手送到驿站邮差手里,亲眼看快马绝尘而去。
为什么不来信
我擦了把眼泪,偷偷坐在角落里哽咽。才轻轻吸了下鼻涕,住在二楼的祝瑛便敲了敲地板“先生着凉啦是不是今天踩湿了鞋子,我正好多带了一双,先生要不要换上。”
“不要,你脚臭,留着自己穿吧。”我没好气道。
“先生又没有闻过,怎么知道我脚臭的。诶,难道先生以前偷偷闻过”
我气的几乎要跑到二楼打他的头,转而一想又作罢。祝瑛嘴皮子滑,贬下去没完没了。他这个人,不理他,他就自讨没趣了。
果然,沉默片刻后,楼上渐渐传来有规律的鼻息声。
我默默躺下,床板年久失修,竹席分叉成扎手的毛边,怎么躺都不舒坦。心里便泛起几丝恼意,李刺史家这个破房子,家居旧隔音差,西边堂屋打个喷嚏,东边蹲茅坑的人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我从没住过这么破烂的刺史府,也从未看过哪位四品官员这么穷酸。
在这物欲横流的官场上,李怀玉真是一股清流。
出身寒门,考取功名二十余载,次次落榜,为此不惜卖掉祖传的十亩地,寄宿在破庙中待乡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不惑之年,中了个不受待见的丙等举人。
起初我在官世录上看到这时,想这个李怀玉真的执着,本就非璞玉硬要雕琢,想必仕途也不会过顺。
却不想,人生处处是惊喜。
李怀玉上任泽城龙闸坝司库不过半年,便得提拔任县教喻,再两年升为知县,又五年期间迁升速度飞跃,直到前年上一任刺史暴毙,在百姓拥戴下,他便成了泽城新的刺史。
他晋升速度惊人,在这本记录了几千名官员的官世录中,算得上名垂千古了。
可让我疑惑的是,他出生寒门,无人脉资源可助力,在职期间并无突出功绩,就连困扰泽城几十年的水患,也无治理之法,反而愈来愈凶猛。仿佛,单纯靠民心所向,就能将刺史的位子坐的稳稳当当。
可既然百姓如此爱戴他,今日为何不一同来迎离越。
我打量四面破旧的房屋,传闻李怀玉十分节俭,总是将自己大半俸禄捐赠赈灾。可水患常常连绵几个月甚至半年,他那点俸禄,比杯水车薪都不如。
总归是有心的。我在心里轻轻想,清白廉洁的好官一定会有回报。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