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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

泽城三月,初春伊始。

小桥流水蜿蜒,树荫攘攘,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上投下一片绿意盎然。燕雀越过重重楼阁,扑棱着翅膀,落在一处翠檐下。

宝石般的眼珠才轱辘一转,便被屋中忽起的哄闹声惊得飞远。

云熙学堂今日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城中权贵黎刺史的独女婉月姑娘正端坐在客位上,指名道姓,要同学堂内最有学识的夫子玄谈一场。

许是学业枯燥,又初次见过这般场面,不过半盏茶的时间,狭小的堂室便被围得水泄不通。白面书生们挤破了脑袋,都想瞧一瞧有这惊天胆识的女子是何容貌。

可探头望去,却只见一席白衫如雪,宽大的斗笠下少女清丽的侧脸半隐半现。

少年们遗憾摇头,唏嘘未止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夫子用戒尺狠狠打了下屁股。人群瞬间如鸟兽般奔散,不过片刻便悄然寂静了。

夫子听罢少女来意,布满老茧的手捏了捏胡子,面露难色。

就在半个月前,深居闺阁的婉月小姐突然出府,四处流连学堂私塾找人切磋玄谈之术,本以为一介柔弱女流孤陋寡闻,出来卖个笑话而已,可经手之辩,却战无不胜,一时之间成为城内最热谈资。

云熙学堂是泽城最后一家私塾了,今日她踢馆若赢了,败北一名闺中女子,自己这张老脸岂不沦为业界笑柄。可若不应,万一她拿黎刺史压自己,又难以辞拒

“唉”夫子一声长叹。

少女倒不急,拾起面前薄茶轻抿一口,不料她身侧婢女却不耐烦道“夫子读了几十年书,难道还怕一个女子不成”

老者斜眼睨去,只见婢女一身墨衣,头发挽成髻高高束起,剑眉星目,气质竟比身侧的婉月还要出尘几分。

望着婢女脸庞上隐隐浮起的嘲讽,夫子将胡子一吹,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挥手便叫来书生沐手煮茶,入席请辩。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名少女便踏着轻盈的步伐迈出学堂。黑衣女子伸了个懒腰,早已哈欠连连“什么之乎者也磨磨唧唧的,你们读书人说句话还拐弯抹角,真不嫌累。”

白衣少女歪了歪头,捂嘴轻笑“小姐自己不好好学书,还怪别人咯”

“谁说我不看书的,”黑衣少女哼了声,“武备志不算书吗,易筋经不算书吗,就是老头不让我看而已。”

“算算算,”白衣少女无奈笑道,“现在小姐和老爷的赌注已经完成,以后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学武功了。”

黑衣少女隔着层层笠纱捏了捏她的脸,笑意盈盈道“多亏了阿漓,你可肯真是个宝啊,以后谁娶谁有福。”

少女阿漓脸色一红,娇斥瞪了眼婉月,嘟囔道“我才不想嫁人,只想一辈子陪在小姐身边。”

婉月听罢仰头大笑,引得路人侧目几分。她半搂住阿漓的肩,朝午市边走边揶揄道“我就是说说而已,阿漓长的漂亮又聪明,谁要来娶,我还舍不得呢。”

一阵眉开眼笑里,婉月嗅到梨花糕的香气,有些喜出望外,她记得阿漓最爱吃。便排出几枚铜元,将用油纸布包好的糕点塞到阿漓手中。

阿漓扑红双颊接过,似乎想起什么,催促道“小姐,回府的马车一会便会到云熙学堂,你快去将衣裳换了罢。”

估摸着时辰也不早了,婉月点头,便找了家临街裁缝铺进去。阿漓慢慢踱回学堂,忽而闻得转角处有人在咒骂。

“呸死穷鬼,又来偷听夫子授课,还混进后厨偷东西,没品没德,活该你连乡试都考不过,就算再过二十年,也还是个小人”

她身子一颤,生怯地偷眼望去,便见书生正揪着一名男子拳打脚踢。那人匍匐在地,默然忍受着雨点般的拳头杂乱落下,也绝不吭声求饶。

许是打累了,粉面书生撸起袖子,喘气道“读书清净之地,就再饶你一回,若还有下次,就等着送官吧。”

少年们鱼贯而入,留下男子僵硬地趴在地上,片刻后满布伤痕的脸才嗡动嘴唇,发出一声微弱的痛声。他强撑着干瘪的身子,从泥地里扣起被踩成稀烂的地瓜,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便要置入口中。

忽而,一抹花白身影覆下,被柔夷捧起的梨花糕精巧芬芳。

“给你。”

男子微楞,抬首间,只见逆光里一席白衣胜雪,刺得他眼睛几分酸涩。笠纱下少女朱唇轻启,音色如泉般清澈“吃这个吧。”

见男子没有动作,阿漓便蹲下,将纸包放在他身边。一阵春风徐过,随着她的动作白纱被悄然掀开一条缝隙。

惊鸿瞥去,露出一张花苞般明澈的脸来。

黎府的马车慢悠悠停在正门前,阿漓撩开帘子进去,已换上粉黛绫罗的婉月略微皱眉“你方才去哪里了,可担心死我了。咦,你手里的梨花糕呢”

阿漓眸子一转,淡笑道“一边走路一边吃糕点,糕点吃完了,自然就来得迟些了。”

车夫鞭笞马儿,與轿绝尘而去。留下张惶追来的男子痴立原地,望着卷起布帘上的“黎”字恍然若思。

原来她,就是方才学堂里,敢和夫子阔声玄谈的婉月小姐。这等女子,冰雪聪明、蕙质兰心,我想得到她

手中那只还存着温热的梨花糕,忽然在他灰暗的心中劈开一方光芒,让那抹死灰之念转为希冀与期望。

仿佛下定决心般,他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摇晃着身子朝官府走去。

那张纸,是他祖辈积累的十亩地契,落款处,签着几个苍劲的字,李氏字怀玉。

月入中天,夜色如水。

空庭中琴音袅袅,悠长致远。

皎洁白霜镀上剑梢,婉月一席紫衣,回身挽起几朵凌冽的剑花,继而承转挑落,溅起满地荼靡花。忽而琴声一转,柔软的音节中潜伏着几丝刚强,随着阿漓指尖抚弦愈来愈快,执剑女子身形骤闪,手腕翻飞间,素白花瓣漫天飞扬。

送出最后一式,收剑回鞘。

咚似玉石投湖,琴音亦戛然而止。

阿漓按弦淡笑“习武两年,小姐的剑舞的是愈发好了。”

紫衣女子抬首,两年前略带稚嫩的面孔,如今却染上几分疏冷,她收剑,脸上浮起一抹自嘲“剑耍的好如何,还不是只能躲在这后院里,给你看看罢了。”

“老爷也是为小姐好,一个闺中女子舞刀弄枪的,让外人听了去,小姐还怎么出嫁。”

阿漓垂眼,神色蓦然“最近,来府中提亲的人越来越多了。小姐可有钟意之选”

挑芽的柳桠冲破树冠,在庭院中婀娜垂下,遮住半边玄月,让天色不住地阴暗几分。

婉月摇头,拂袖坐到阿漓身旁,轻抚素琴。顿时,低沉的乐音缓缓流淌。阿漓拾指,并肩合鸣。

“现在城中水患如此凶烈,父亲整日忧愁,我没心思谈情说爱。”

她言语冷冽,刺地身侧女子心中一阵隐痛,指尖微滑,便弹错一声突兀琴音。

“好。”

阿漓不语,凝望满庭荼靡。

那些若雪般白透的花,都是这些年她们一起亲手种下的,每次婉月被父亲责处、习武迷茫、念书遇挫之时,阿漓总会带她去种花,她说这世上的事都如荼靡一般,开过后,一切都会终了。

可自己的心意,能终了吗

女子沉沉叹气,将心事沉入琴中,与婉月铿锵有力的音韵相辅相成,细细聆听下,竟有些哀婉薄凉的凄美。

高墙外,一抹黛衣身影孑然而立。

身侧一名粗犷的男子环臂不屑道“弹的跟死了人一样,有什么可听的。”

李怀玉有些不悦地瞥了眼男子,却不与他争辩,待墙内琴声停歇,他才缓缓道“事情办好了么”

“切,一个郎中还难不倒我狗爷,放心吧,已经在黎洪的药方里动过手脚了。那些小道消息,也都放出去了。”

“很好。”

李怀玉勾起一丝诡谲的笑,在夜幕中竟有些森然。两年前,他变卖家产孤注一掷,幸得老天开眼,中了个丙等举人。无权无势的他自然分不到什么好职位,只能去龙闸坝当个巡检司库。现如今他已高升至知县,享誉乡里乡外,可数次上黎府提亲都被婉拒,多方打听才知黎洪嫌弃他的出身,眼高于顶竟想过几年等婉月及笄后送入宫中,他怎能忍受此事发生。

李怀玉攥紧拳头,目露狠色。老东西,既然你对我不仁,那也休怪我对你无义了。

婉月,我马上就能得到你了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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