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裹在他的披风里,嘟着嘴道:“那我就永远都不说。”

他笑了笑,拿下巴戳了戳我的脑袋,声音略带几分宠溺:“你有什么愿望这么想实现”

我想了想刚刚双掌合一许下的心愿,嘴边渐渐浮现一抹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我把自己塞进他怀里,蜷成一团:“冷。”

“冷吗”

我点了点头,冰凉的夜风吹的我起了困意。我仰头打了个哈欠,把头枕在小疯子颈窝里,看夏末银河似晶莹的飘带。

星夜下,一叶扁舟随风飘荡,虽灯海流向远方。

我伸手,露出一节皓腕,指了指无边星野中一颗明亮的绿色星星:“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坐在天台,你说要把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送给我吗”

他蹭了蹭我的鬓角,仿佛在回忆,片刻后点头道:“当然记得。那天我们爬了二十层楼才到天台,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摘星星,就被我爸给拖回去狠狠打了一顿。”

我“噗嗤”一笑,他忽然低头看我。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璀璨星光,像一汪幽深的潭水将我魂魄吸进这无边夜色里。花灯淡黄色的柔光照亮他的发梢,漆眉如墨柔情似水。

烛光明灭里,他的阴影忽闪忽现,一点朱唇带着诱惑轻启:“那你还要不要我摘星星送给你”

我被这醉人容颜熏红了脸颊,连忙挪开视线去看向点点灯光的河面。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我咬了咬唇瞥过头:“幼不幼稚。”

他抚了抚我的鬓角,红唇轻柔地略过我的额头,带来几丝麻痒。这样的夜里,总是让人格外抒情,我们不停聊着前世今生,聊着那些忙碌闲暇的日子,从过去聊到未来。

小疯子似乎失了最初的心情,他有些忧虑地问我:“你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女子,终有一天要脱下这身男装,插花入鬓,择一人白头偕老的。”

我僵了身子:“我才十六岁,日子还长着,这些事以后再想。”

小疯子垂眼沉默,不知在想什么。我瞥了眼他,随口问道:“你呢你可和我不一样,你父母健在,又已弱冠,总不能一直不肯娶妻吧。”

他沉默几分,片刻缓缓道:“再等几年吧。”

我和他都知道彼此不好劝,从小就是这样,我们两个人都倔。自己不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逼我们去做。所以就算彼此再怎么亲密无间,也绝不会触碰对方的感情隐私。

忽然觉得气氛很尴尬,我忙转了个话题:“太子的文功检查怎么样了”

云予揉了揉眉头,似乎想起来就头疼:“准备了一个多月,文韬自然没有问题。可太子在鹿岳书院待的那些年,荒废了武略。我和左右赞善大夫、冼马只能天天给他做沙盘模拟,临时抱个佛脚。”

我笑道:“我猜考文韬的是你父亲云撷,武略自然是手握重兵的井芮,对不对”

“井芮对太子要求比皇帝还要严格,我就怕他一个不高兴,找个理由把太子送到边疆去历练几年。”

我安慰他:“这井芮要是能把太子送去镇守边疆,井敏的皇帝也别当了。连自己儿子都没法做主,更别提掌管朝政。”

“虽是这么说,”云予皱了皱眉头,“可皇帝现在对云亲王忌惮的很,就怕他愿意舍了太子来寻求朝廷的支持。”

“不会吧那可是太子啊。”

“皇帝不止离越一个儿子。离越生母死的早,他在朝堂没有靠山和资源。他还当着太子,完全是因为云亲王给皇帝的压力。况且现在皇后亲生的五皇子年岁渐长,已慢慢露出锋芒,又深得皇帝宠爱。这江山以后到底是谁的,还未可知。”

我从未想过皇室关系如此复杂,有些疑惑:“你是说,云亲王帮太子坐稳了位子可这于他有什么好处。”

云亲眉头愈深,摇头道:“这也是我和太子一直不能明白的地方。云亲王一边与皇帝分庭抗礼,一边却有让太子即位之意,暗自帮衬太子。不然在皇后一族打压下,无亲无故的离越早就被废了。”

我想到一种历史上时常出现的结果,心惊道:“会不会云亲王想用太子做傀儡,在他登基后控制他”

“不可能。”云予立刻否定了我:“太子的不确定性比五皇子甚至皇帝都还高,不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况且云亲王一直有意无意地磨练太子,包括十年前在鹿岳书院的雪藏,和这几年的工程分拨。”

我才想起之前夜袭皇帝的处理,恍然大悟道:“难怪刺客之事,皇帝让离越带南镇抚司亲自彻查,是想借此让离越向云亲王撇清关系。他夹在中间,怕是很头疼吧”

云予苦笑着点了点头:“太子一直说,若他叔公日后不造反夺天下,他定敬重他一生。若他叔公真起兵谋反,他会亲手斩他于马下。”

他叹息摇了摇头:“一入帝王深似海,每个朝代都是在这种尔虞我诈里更替残存。谁不是兢兢战战如履薄冰,就怕转眼朝变,荣华富贵如梦泡影一去不返。”

我微微垂下眼帘,挡住云予叹息般的目光。我一直都不懂明明是同胞兄弟,既然这个国家无论落到谁手里都依旧是他井家的,为何还要自相残杀,彼此逼迫。

难道皇位就这么好坐,难道这江山就比不得一生一世一双人逍遥自在。

我不懂,我只愿我的意中人,不曾染指过皇家。

我听着云予同我细细讲述朝廷的局势,本来就有些困,他一讲我更困了。我打着瞌睡,模模糊糊地听他说话。

迷糊里,我碰到一处温暖又宽阔的胸膛,还带着点点馨香,让人安心又留恋。不知不觉中,我依偎着他缓缓睡去。

小船儿摇啊摇,不知摇到了哪里,星星都落在湖面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芒。迷迷糊糊里只觉得一阵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还带着凛冽的薄香。我想睁开眼,却又困的不想挪动。

忽然,脸上有软软的东西碾过,凉丝丝地又带着淡香。吻过我的额头,在我的眼上辗转,它留恋又小心翼翼地略过我的脸颊。

吻上唇的那刻,它颤抖几分,却只是轻轻一碰便离开。接着一双修长的手,带着无尽依恋与爱慕,将我紧紧锢入怀中。

夜很浓,飘荡迷迭的香气,像恋人般的呢喃,催我入眠。

一觉醒来,东方已渐起鱼肚白。云予不知什么时候已把小舟划到岸边搁浅,我醒来时枕在他的手臂上,身上还盖着他的披风。

忽然想到昨夜,我脸色红了几分。我怎么会做这种梦,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他柔软又冰凉的触感仿佛刚刚才褪去。顺着他的手臂,我视线上移,细长的睫毛下他双眼微动,嫣红的朱唇在朝霞里泛起流光。

我忙拍了拍自己脸,好让自己清醒几分。结果一动就弄醒了睡的极浅的云予。

他弯了眼角,叮咛一声伸了个懒腰:“嗯醒了”

我脸色微红,点了点头,解下身上的披风还给他。他接过,扶着我下船,指着不远处一架马车道:“先去把衣服换了,再送你回家。”

看着正朝我们这边招手的老李,我的脸“唰”地一下红到脖颈。我咬了咬唇,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他不会在岸边看了我们一晚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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