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存有念想吗”宁潇隐轻轻问道。
沉默许久,方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可他是我”
“人心是会变的。纵然那个人是宠着你护着你多年的亲哥哥,一旦沾手权势,又怎能保得住自身纯净的心呢”
“可是可是”南宫冕很惶惑地望着宁潇隐,“你是知道他的,他不是贪恋权位之人,一向待我也很好,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反正,只要我回去了,一切说清楚了,就会好的,是不是”
宁潇隐轻叹,却也知南宫冕的脾性是难以接受的,也不勉强,只是道:“此去回京并不容易,所有的机遇一定要把握好,能逃脱时便逃脱,一定要小心谨慎行事,明白吗”
情深至此,南宫冕知道宁潇隐对自己的情分不会有误,这番话也并非空穴来风,拓答瓦的提醒,凌盛的态度,种种迹象表明,不仅仅是要清君侧那么简单。
可是,这一切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去接受,谁能做得到呢本想着回家便好,谁知那么复杂,那么不容易。如果如果选择了另一条路呢
“你没有什么可以选的。”宁潇隐一看便知他所思。
“我”
“还不能接受吗”
“我”南宫冕顿了顿,“我知道可是”
“我来不过是来告诉你一声,有点防备而已。尽管朝局难测,但大多的关系我已经替你打点好了,你也不用操太多心,只要好好养着。看你这样子,应该也受了不少苦吧北秦的气候恶劣,拓颜那禽兽”宁潇隐故意顿了顿,本来想试探一下南宫冕的反应,谁料他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脸的漠然。
是啊,那些风刀霜剑都扛过来了,这朝局也一定能应付过去的。
宁潇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好端端的,试探人家干什么人家的伤口勉强愈合,你这一说,刚刚愈合的伤口又再度被撕开,仅仅开了一个小口子,但足以让血流出来。
沉默许久,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还是南宫冕再次开了口:“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让我好好养着,那之后呢”
“然后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随机应变。”宁潇隐啜了一口茶,“北秦虽然这次与东凉谈和,可以其之力,几年后便可恢复,那时便需要你了。”
“你我”南宫冕有些疑惑,转念一想,又反应过来了,“你是让我去对付北秦”
“不是你去还有谁去啊就数你对北秦最熟了。况且,当年在建邺城外力挫北秦三军的人不就是你吗有谁比得上你当年之勇啊”宁潇隐故作姿态地又问了一句:“你不太对啊,怎么感觉你脑子转得慢了好些啊可是呆在北秦,变得和他们一样愚钝了”
“切。”南宫冕表面上装得不屑一顾的样子和老友开玩笑,内心却是着实害怕让他知道噬弘丸的事情,怕他担心,怕他因此又为他做太多努力却又没有结果,因为噬弘丸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而如今,脑力体力,都不如从前了。
细细回味了一下刚刚宁潇隐的话,对他道:“虽说北秦人用计不如我们,可他们的实力是比我们东凉强上好几倍的。这次虽赢,但并不次次都可以”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不过和你说笑两句,真是的。”宁潇隐笑闹道。南宫冕一看那个往日仗义又搞笑的朋友又回来了,还是很欣慰的。这三年不见,他却未变,实在是一件幸事。
宁潇隐不再与他提北秦的事,从之前的试探中已经感觉到,隐晦的意图是那么明显。
“影生还是挺争气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直忠心耿耿。就算俞怀逆案,就算陛下有意刁难,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唉,这个孩子,也吃了不少苦啊。”宁潇隐叹了口气。
“你这语气他才比你小多少啊”
宁潇隐扑哧一笑。还好,时空并没有阻挡这对好朋友太多,不过一会儿功夫,又如往常了。
“不过下次见到他,还是应当好好感谢一番,这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必做牛做马,以回报其恩”
“这说得好歹也是换帖兄弟,好歹也是曾经性命相交相托的战友,影生帮你也是正常的。再说了,这又不仅仅是因为你,也是为了力保北境防线。你也是,给了点阳光你就灿烂。”
“嘻嘻嘻嘻”
“该振作的时候还是要振作,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明白吗”
“我”
宁潇隐也知道,短时间内南宫冕也无法接受那么多,所以也只能这样说说,最后,还是要看他自己。所以只是劝劝便罢。
“那北郡十八州的收复,还是要有些耐心的。以后北秦再犯,影生若是无法抵挡,就只有你了。”
“我明白。”南宫冕点点头。
“东凉日后,是要靠你的,靠你湔雪前耻。你可是记住了”
“记得了。”南宫冕极其郑重地答。
“你这个最让先帝宠爱的儿子,唉。”宁潇隐叹气道。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南宫冕笑着说,可那笑容里,分明有着苦涩。
“那倒是。听清楚了,”宁潇隐正色道,“我给你留了几个人。这次你能回来,不仅仅是项影生的那一场仗,还有背后许多力量的支持,很多平日里不出山的人都进京了。进宫后,记得要调养调养好身子,太医院的任大夫手艺精湛”宁潇隐说到这儿,话已经很明显了。
南宫冕心里一惊,原来这家伙在宫城里都布好了子。
“我们煞费周章救你出来,可不是只让你这么简简单单地活着的,东凉的未来握在你的手上,你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好好活着。听懂了吗”
“是。南宫冕谨记。”
宁潇隐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既然不能左右别人,那就不要被别人左右。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
南宫冕内心甚是感恩,也知肩上的担子甚重。想着他们的好意,不免一阵温暖。
“可你宁氏乃名门望族,不会因此得罪了”南宫冕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地道。
“你看看,你又瞎操心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宁潇隐白了他一眼,“你甭操心这些那些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管这么多”
“是是是,宁大少爷教诲的是。”南宫冕邪魅一笑,“看来我这人情簿是越来越厚了。”
“嗐,你这话说的,明明是我欠的人情的好不好”
“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宁潇隐起身道。
“你去哪儿”
“江湖这么大,总要去逛逛。怎么,会很想我啊”
“切”
“我二弟在京,你也不用担心,我宁国府是什么地方”宁潇隐知道南宫冕的忧虑,于是这样打趣道。
谁不知道宁家在朝堂在江湖都是有势力的。谁敢去惹呢就连丞相六部都要景仰三分的,况且是楼下那个礼部侍郎。
“走吧,你们也好上路了。”宁潇隐朝南宫冕扬扬下巴。
“也是。”
两人走到外面,接着分道而行。
“往昔几多风流,如今只剩离愁。可叹,可叹。”宁潇隐望着远去的辘辘马车,长叹道。
可是对于南宫冕而言,至少还是幸福的。因为有友人相助。
人生有如此挚友,又有何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