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乡下,可这过节的氛围丝毫没有减少。除夕将至,因为家里只有俩人,年年的佳节都是冷冷清清地度过的,所以往年小云深都是一个人自己捣鼓捣鼓,现如今冒出来一个捡来的哥哥,自然也是要拖着南宫冕一起折腾的。
深山老林里,要说去弄出点过年的喜庆,还是真的有些难度。
不过这倒腾的俩个人都是有些小聪明的,就算是在什么年味都没有的山里,也能想出点东西。
红纸剪窗花,长烛敬桌前,高粱美酒祭先人,山珍佳肴思远人。
“哎,向哥哥,”趴在窗上贴剪纸的云深问着一旁忙着剪花的南宫冕,“你是建邺来的,应该度过不少书,要不写个对联什么的吧往年我看邻村的人家个个在门上贴着,可是我认的字也少,也不会”说着说着,那声音便是消了下去。
“那敢情好啊,往年我们家也是会贴春联的,只是不是我写,是请来先生写。”南宫冕迎合道。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会写就可以了,往年看着人家家门上的对联,而我家是光秃秃的木头,真不是个滋味呢”云深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很是黯淡地道。
想来也是素日里被邻里欺压着的吧,南宫冕暗暗思量着,毕竟也是没有父母护着,纵然有个兄长,兄长却也不能帮上什么。
“你总是说这些邻里,可是这么久了,邻里也没见着几个,大家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呢”南宫冕适时地换了话题。
“这密林深处的,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不过邻居是有啊,沿着去镇里的那条小路走,附近不是有很多人家吗上次去镇里的时候一起路过的,还记得吗”
这样说来,南宫冕倒是有了些印象。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商雒镇的西北角,这里崇山峻岭密布,山林环绕。唯有山谷的平原地带,孕育出了这个小村庄。
很多山民住在山谷口,因为离镇里近;而上官兄妹俩没能抢到地,只能住在半山腰。
“对了向哥哥,”云深又道,“上回和你提及的那个王茗姐姐你还有印象吗”
“有啊。”南宫冕忙着想剪纸的花式,漫不经心地回答。
“王茗姐家里有笔墨,她父亲是个教书先生,她识点字,有时还会教我认字。要不,一会儿我们就去问她借个笔纸的,写对联这样,别人家里有的东西,我们家也就有了。”云深得意道。
南宫冕听下手中的活计,望着这个无邪的小妹妹,哑然失笑。
果然是未经历过世事的孩子,还是那样的较真儿。世故之后,倒是真的不会那么在意。
在南宫冕的心里,眼前的那个小妹妹还只是个小女孩,还是那般的不知世故。
这样也好,不会有什么样的烦恼。南宫冕心想。
他忘记了,眼前看见的,只是假象。
一切都只是假象。有些人的天真,往往是在历经风雨后的平淡体现。看似烂漫,实则不然。只是把世故的心,藏得很深很深。
等到南宫冕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有一点点心痛,很想伸手抱一抱眼前的姑娘。
“上次拜托向哥哥的事”云深故意拖长了声音,等着南宫冕接话。
“嗯”南宫冕故作不知。
“我哥和王茗姐”压低声音,云深道。
南宫冕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微微点点头。
“这事啊”南宫冕笑起来,“不过我还不知道,王姑娘可有意中人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云深拍着胸脯保证道,“王茗姐姐如果有心上人,一定会和我讲的。而且,王老爹爹也没有给她说亲事,因为家境”说着说着,云深声音小下去。
“好啊,那待会儿去王姑娘家,写完对联就聊聊天吧。不过要你帮忙。”南宫冕笑道,转念一想,又问道:“她家里几人常住啊”
“就她和王老爹爹俩人。王老爹爹老来得女,可惜她娘很早就过世了,老爹爹就教书过生活。”
“那也是挺苦命的。”南宫冕叹了口气,“家里还有银子吗如果有的话,也给他们家送过去些。”
“嗯,这我知道,我们常常相互帮忙的,这个向凉哥哥放心好了。”上官云深甜甜一笑。
凝视着眼前这个笑容甜甜的、声音如此轻快的小姑娘,想到她多舛的命途,深明大义、积极乐观的那个形象顿现,不知不觉中,南宫冕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被触动,本来以为不会再有的情感,也无形地再度萌发了。
萌发也不会怎样,她永远是她,云深是云深。截然不同的两个。
山脚下,王家。
写完了两幅对联,南宫冕将其中一副递给了王老爹,王老爷则是笑得合不拢嘴。显然,王老爷很高兴。
“小伙子你的字是真的好啊”说着,王老爷捧起对联,细细端详着。
“看,”他指着“庆”那个字,“这字刚劲有力,笔力浑厚,小伙子不是一般人啊读过的书应该不少吧受得教育想来也不是像老夫这样的山野村夫教的私塾,定是从贵富人家出来的,是不是”
王老爹的这番话,南宫冕微微心惊。王茗和云深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二人皆当做玩笑话。笑闹着打了岔。
“王老爹爹,您可是把向哥哥给捧坏了啊”云深大笑道,“他哪里会什么大文化啊,不过是学了些字,读过些书而已。我娘家里的远房表哥,生得白净些,就是富裕人家里出来的啦”
“哈哈哈,云深啊,你这个表哥,比你厉害咯”王老伯笑说道,“我去烧水,给你们泡茶,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吧”说罢,他便钻到布帘子后头的厨房里去。
“王老伯今年高寿”南宫冕问道。
“我爹爹今年六十三了。”王茗边欣赏着字帖,边回答着。
“王姑娘貌似比向某还要小些啊”故作轻松地问话,南宫冕试探着。
“嗯我比云深妹妹要大两岁。”王茗抬起头,轻轻道。
“这样啊那是比向某要小多了。”南宫冕正要继续追问,王老伯端上了茶。
只是小啜一口,茶香便沁入心脾,令人欲罢不能。
王老伯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聊天,反倒是去忙碌着,把外间留给了年轻人。
南宫冕瞥了眼云深,云深很聪明地会意着。
“王姐姐,”云深拉着王茗道,“上元那日镇里有灯会,我们一起去吧”
“嗯,好啊”王茗欣然应允。
云深笑得很欢脱。
南宫冕却只是看着她们,大脑没有停止运转,一直在思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