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水红色丝织长衣的温皇后走到南宫冕面前，伸手便帮忙伺候穿衣。

“陛下日理万机，每日都起得这样早，真是辛苦了。”温皇后一边理着衣襟，一边柔声道。

“平日里倒也没有这样早，只是今日醒得早了些。”着衣毕，南宫冕转过身来，看着温皇后暗青色的眼睑，温言道，“这几日准备年终祭祀先祖，你也辛苦了。礼部做事，朕还是挺放心的。宫里负责的祭典就要你来操持了，若是有什么意料之外的状况，大可来和朕讲。”

“臣妾遵旨。”

“这几日你先忙着，过两日空闲下来了，去看看亦憬吧。她最近状态不好，也不知是怎么给闹的。”

“臣妾知道了。”

“还有还有日后，就不要再提选秀女这样的事情了。”南宫冕闪烁地说道。

“是”

毕竟，他也不想再辜负人了。

“天色还早，你再歇息会儿吧。”南宫冕看了一眼早已守候在门外的元渚，便走了出去。隐约中飘过来一句话，“这几天你就住在承天殿吧”

话音尚未落地，就响起了元渚浑厚的声音：“起驾”继而幢幢人影向外走去。

成婚一年来，除了盛大节日里需要皇帝皇后同行外，这两日已是两人见面交流最多的时候了，本来温氏就已经喜上眉梢了，但南宫冕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令温氏最喜不自禁的。

所以重新躺在床榻上的温皇后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萦绕着南宫冕的那几句话。

金丝围帐里，弥漫的香味尚未散去，温氏望着墙角新开的百合花，嘴角不觉上扬。

连续几日的冬阳，照得人们暖暖的。围着院中的梅树，晒着难得的日光，扳着手指计算着春节的日子，那是最美好不过的了。

南宫亦憬就是这么干的。倚在石桌旁，盯着自己的手，念叨着：“一天，两天，三天”

“亦憬姑姑”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打断了亦憬独自发呆的思路。

“硕儿，你今日怎么来了”南宫亦憬伸手摸了摸这个已经长大不少、正处在变声期的侄儿的脑壳，脸上露出了微笑，“今日不用上早课吗”

“太师特意给我放了假，说是年关将至，要多陪陪母亲，以敬孝道。”南宫硕郑重地答道。

“是啊，林嫂嫂不容易啊，当年一个人抗下后宫那么多事务，平息下那么多乱局，遇到了那样强烈的风波，还那么镇定坚强。硕儿，你慢慢长大了，要好好地关照你母亲。”

“姑姑放心，硕儿知道。”南宫硕乖巧地答道。

“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当然不会了，”随着几名侍女的低头问好，林玖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自是还有我的。”

“今儿个刮的是什么风，居然把你们这些素日里难得见一面的人都给吹来了。”南宫亦憬一边笑着，一边招呼他俩坐下，还吩咐宋嬷嬷端茶倒水。

看着眼前的南宫亦憬，林玖暗自忖度着：这看起来也并无大碍啊，怎么会

“来，这是硕儿最爱吃的茶花饼，你尝尝，怎么样”南宫亦憬说着，顺手喂给他。

“细细嘟嘟谢谢姑姑。”塞着一嘴的花饼，南宫硕口齿不清地说着。

“好，不用谢”南宫亦憬满脸宠溺。

“你这样可是要把他给宠坏了。他都这么大了，还要人喂饭不成”林玖打趣道。

“他才多大啊，功课那样辛苦，难得放松一下，还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的，这还不得闷着啊。”

“多大你问问他都多大了”林玖嘟嘴道。

“硕儿，告诉姑姑，你多大了啊”南宫亦憬斜着头笑问道。

“过了年我就十一岁了”南宫硕刚刚囫囵咽下一嘴的茶花，急急答道，“我大了，姑姑不许拿我当孩子。”

“好好好，好好好”南宫亦憬赶忙作投降状，“硕儿长大了，姑姑老了。”

“姑姑不老，姑姑还呢”伴随着南宫硕的话语，众人皆发出爽朗的笑容。

几句家常之后，气氛愈发轻松自在，林玖看了一眼桌上寥寥无几的糕点，故作生气地板着脸，冲南宫硕道：“硕儿，你忘了，你今天来找亦憬姑姑是来干什么的吗”

南宫硕立马就站了起来。

“干什么的你们原来不是上门拜访的啊，还有什么目的不成说说看，我到要听听啊。”南宫亦憬放下手中的半块梅花糕，看着眼前比自己高的侄子，嬉笑问道。

“硕儿听说亦憬姑姑这儿的书房里珍藏了一本上古的淮海记，特地想来问姑姑借着看，不知道姑姑是否准许。”

“淮海记”南宫亦憬眯着眼，努力回想着这本书，却毫无记忆了。“这是讲什么的书啊”

林玖心里一紧，面上依旧未起波澜，静静地凝视着妹妹的神情。看样子，她是真的忘记了。

“是讲上古人民征战以及抵御黄河决堤的故事。那日听太师讲起，便觉得有意思，后来听说在姑姑这儿，便想着要来寻。”

“是这样。那你去书房找找吧，若觅得了其他什么有意思的书，想要，拿去便是了。”

“多谢姑姑”说罢，南宫硕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跟着前来领路的宫娥，跑着往书房钻。

“眨眼间，硕儿都这么高了，”望着那个少年远去的背影，亦憬感慨道，“他刚出生时，我记得我还抱过他呢那时才多，粉粉嫩嫩的，真可爱。”

“别急着羡慕我们，以后你和项将军的孩子也会这样可爱的。”林玖趁势说道。

说到自己，南宫亦憬反倒是面色凝重起来。但这神情的变化也只有一瞬，一瞬过后，又是浅浅的笑容。可这一瞬，被林玖很细心地捕捉到了。

“亦憬，你真的已经不记得淮海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