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汐将风曜死亡的消息写信告诉了风宸,风宸的回信只有简短的几个字,表示知道了。
宋汐知道他心里有想法,但是见不到人,很多事都不好说。
不久后,风宸在盛京登基,以确立自己正统继承人的身份。
宋汐并未在风宸身边,因为此间发生了一件大事昭军偷袭青州大营,俘虏了两万青州士兵。
因着风宸率领青军主力攻打盛京,留下来的守城军队不过三万余人,加之风宸和宋汐这两位主事人都不在,留下申屠和苏澈,根本难堪大任。
据说厉淳率军十万,如此,对付青州,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一举措,着实让宋汐震惊。
当初她之所以放心离开青州,是确定陈栋不会对青州出手,完全没有防备厉淳。
就算当初知道厉淳屯兵冀州,她也没想到他会攻击风宸的青州大本营。
毕竟,那也是她的家呀他对付风宸,一定程度上也伤害了她的利益。
可惜,真相却打了她的脸。
就因为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导致了如此严重的后果,这一切都是她的疏忽。
故而,她顾不上和风宸汇合,快马加鞭赶回青州。
再迟一步,还不知道厉淳要干出什么事来。
若是青州沦陷,她如何向宸宸交代。
而她不知道的是,攻陷青州的不是厉淳,而是胶州王的军队,在此之前,胶州王的大军已和厉淳汇合,一起进军青州。
昭军大营,陆慎言和胶州王在一个帐篷里小聚。
桌上摆满了酒菜,两人各坐一边,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这场场景,可不多见。
陆慎言主动替胶州王斟了一杯酒,笑盈盈道:“此次进攻青州,王爷大获全胜,令在下深感佩服”
陆慎言素来对胶州王不冷不热,胶州王因墨烟一事,也对他颇有微词,鉴于他是厉淳宠臣,一直不能拿他如何。不过,最近的一件事,却让他对陆慎言颇为改观。
此刻对方如此热情,让他有些意外,对方的吹捧让他十分受用,摆了摆手,豪气道:“哪里话,能为淳儿做事,是我的荣幸。再说,此次,还是多亏了陆大人替我出主意,本王敬你一杯。”说罢,举杯虚碰了一下,仰头先干为敬了。
当初,他率领十万精兵随厉淳一道进军青州,以为厉淳要端了风宸老巢,也做好了从旁协助的准备,谁知厉淳却按兵不动了,着实让他搞不懂。
这时,陆慎言给他出了个主意。
说厉淳顾虑颇多,一时拿不定主意,若他能抢先一步,端了青州大营,厉淳必然欣喜。
胶州王为讨厉淳欢心,咬牙做了。
事成之后,他在表面上确实立了一大功。
当晚,厉淳应广大将领要求,设宴庆祝胶州王凯旋,场面话都是秦明说的,但厉淳并未怪他自作主张,反而喝了他敬的酒,着实让胶州王受宠若惊。
虽说胶州王投靠了厉淳,两人却见面甚少,因两人是上下属级关系,厉淳有心避着他,他也没办法。更因他是风陵人,昭军上下对他很是排斥,让他颇为不爽。
不过,在这一晚,他不仅见到了厉淳,还在宴会上出尽了风头,着实让他扬眉吐气。
经此一事,厉淳对他的防备似乎没以前那样重了,一些军事会议也没有刻意地避开他,他与厉淳见面的机会自然也就多了,如何不让他欣喜。
对于厉淳来说,他陈兵青州,就是存了对付风宸的心,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有人替他做了,他自然是喜大于忧。
陆慎言很讨厌胶州王在私底下直呼厉淳的名字,如此显得他跟那人有多亲近似的,此刻却难得没有生气,端起酒杯慢慢喝干,场面话说的依旧漂亮,“王爷有人出人,慎言有力出力,只要能为殿下效力,何须分得彼此。只是慎言过去年少无知,对王爷做出无礼之举,还请王爷不要见谅才是。”
跟在厉淳身边久了,他的举止作风与厉淳颇有几分相似,饮酒的动作缓慢优雅,长袖掩面,阴柔的脸庞半半隐在灯光下,倒真有几分那人的影子。
迷恋一个人至深,才会在不知不觉当中模仿对方,妄想与那个人更接近
胶州王一时看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舌头,“不,不,不介意。”
陆慎言将他的姿态看在眼里,心下不屑,面上却故作难色,“有句话慎言不知当讲不讲讲”
胶州王大手一挥,笑道:“有话便讲,你我之间,何须见外。”
事到如今,他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合伙人了,长袖善舞,又会见风使舵。最重要的是,与他打好关系,更有利于自己在厉淳面前刷好感度。
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拉拢陆慎言绝对比得罪他要划算得多。
“王爷战胜青军,却留下两万活口,着实是个麻烦”陆慎言的手指抚着杯沿,显得忧心忡忡。
“此事,陛下定然有所定夺吧”胶州王蹙眉道,到底曾是风陵的上位者,他未能狠得下心杀了这两万风陵将士。
将此事交给厉淳处理,也减轻了自己的心理负担。谁知厉淳却将那两万青军搁置一旁,青军性烈,根本不可能投降,他真是弄不懂厉淳的想法。
陆慎言叹了口气道:“陛下与那宋汐有过一段情,王爷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那宋汐与风宸也有私。陛下想要一展宏图,却顾着旧情人,对青军手下留情,实是不该。这群青军,留下迟早是个祸害,哪天看不住,在我军内部造反,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胶州王神情复杂道:“他的确不该留情”
陆慎言见他入套,扯了个笑道:“做下属的,就是要替主子分忧,陛下不方便做的事情,就该由我们来做,王爷说是吗”
胶州王望住陆慎言,警觉道:“你想做什么”
陆慎言将杯中酒饮尽,漫不尽心道:“他们太浪费粮食了”
一句话,决定了两万人的生死
真是好狠的心,胶州王忍不住冷笑道:“所以呢”
陆慎言却一脸推心置腹的表情,“慎言倒是想以一力为之,可惜无调兵之权,便是杀人杀到手抽筋,也无法解决那两万人,反而会激起那群亡命之徒的仇恨,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乱子,只怕王爷也无法置身事外啊”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胶州王出手解决那两万人。
胶州王沉默半响,沉声道:“你明知我也是风陵人”
陆慎言玩转着手中的酒杯,淡淡开口,“你将他们送到敌人的屠刀之下,又有什么分别,不如做个彻底,取得殿下与诸将的信任。你知道昭军之中,有多少人怀疑你这个风陵人假意投诚,那两万精兵,正是你埋在此地的棋子,到时好与风宸里应外合,灭我昭军的么”
闻言,胶州王大惊,抿着唇,半响没说话。
饵已经抛下,陆慎言并不着急,“此次,是你洗白的大好机会,王爷切莫失良机,鄙人言尽于此,天色已晚,先行告辞,王爷好好想想。”言罢,放下酒杯,站起身做了个揖,转身出了帐篷。
徒留胶州王在原地,呆愣许久
宋汐赶回青州,就听说厉淳坑杀两万青军俘虏的消息,气的差点吐血。
其心之狠,手段之残忍,简直让人发指。
风宸已火速赶回青州,宋汐等不及与他汇合,便独自前往昭军主营,会见厉淳。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急于讨回一个公道。
以她的武功,潜入昭然军营并不难,进了主帐,还是被人发现,宋汐却一点也不怕。
厉淳见是她,脸上难掩惊讶,仰或还有些惊喜,随即挥退了想要上前护驾的守卫。
帐篷里只剩下两个人,厉淳正想站起身迎上去,冷不防听宋汐开口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厉淳看她面色不善,眼神里甚至蕴含着愤怒的情绪,不由得被她谴责的目光生生钉在了原地,握住扶手的手微微发紧,语气却听不出喜怒,“我做了什么”
他是个骄傲又内敛的人,当别人向他散发出不友好的讯息,他也自发地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宋汐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好似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这姿态让他极度不舒服。
宋汐一看他这样就来气,以为他敢做不敢当,当即怒目圆瞪,大声斥道:“我问你为什么要偷袭青军,为什幺要坑杀两万青州将士,那都是活生生的人,你真狠得下心”
面对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厉淳也沉了下脸,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此事,我也是才知道”
他本就是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却将最大的忍耐给了宋汐,换作旁人,他根本懒得解释。
宋汐正在气头上,最见不得他推卸责任的言辞,心里的怒意越演越烈,冷笑道:“事到如今你还想装傻别告诉那两万人是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厉淳本就在压抑自己的怒气,闻言,猛地抬头,语气也有了几分激动,“你不相信我”
宋汐冷眼斜睨着他,嘲讽道:“你的士兵扫平了青州大营,而你站在这里,你叫我怎么相信你”
厉淳豁然站起,怒火在心中翻腾,脸庞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晕,给气的,他望住她,大声道:“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见他再而三地推卸责任,宋汐连日里积压的怒气如火山版喷发了,咬牙切齿道:“你敢说,你陈兵青州,不是想对付风宸,你敢说吗”
厉淳睫毛一颤,微微垂下眼帘,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的确有这个心,试问,哪个男人能容得下抢了自己的女人的情敌。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出手,就被人抢先了。而他,只是在快意的驱动之下,袖手旁观而已。
这个,他没法否认。
就这么个细微的动作,却让宋汐扑捉到了,至此,她已经无法再相信他是清白的了,反而对因他再三狡辩,从而对他失望透顶,她摇着头,眼里如死水般平静,痛心道:“淳儿,你真是太叫我失望了,或许,我从未像今天这样认清过你。”
厉淳身形一颤,绕过书桌,一步一步走到她身边来,抬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低下头,郑重地望住她,“如果一定要在我和风宸当中选一个,你是选择他吗”
厉淳的眼中有一种愧疚的示弱,或许还有着卑微的祈求之意,这是在他脸上极少见到的情绪,可是盛怒中的宋汐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毫不留情地甩开了他的手,眼睛里像是要射出两股火花,语气严厉而绝情,“你们之间没有可比性,宸宸不会像你这样没人性。厉淳,我们完了,今天我不杀你,来日见面,我们就是敌人。”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宋汐”厉淳心里一急,伸手想要抓她,却被一股痛处逼了回来,再抬头时,她已经出了帐篷。
厉淳跑出帐篷,到处都是昭然士兵,唯独不见她的人影。
厉淳攥住一个守卫的衣襟,恶狠狠道:“她人呢”
那守卫被他吓住了,结结巴巴道:“走,走了”
“往哪儿走了”
守卫都快哭了,“不,不知道,一眨眼就不见了”
厉淳将目光扫向其他士兵,众人瞬间跪了一地,“陛下恕罪”
厉淳遂狠狠丢开了那名士兵,忽感手上火辣辣的,低头一看,竟发现手背上被划了一道长长地的口子,正在汩汩地冒着鲜血。
定是那时自己阻拦她时,她下的手。
过去,她何曾这样伤过他。
一朝翻脸,果真无情
“宋汐”他对着虚空愤怒地低吼,声音像沉雷一样滚出很远,吓坏了聪明,匆忙赶来的陆慎言。
“陛下,您怎么受伤了”陆慎言尖叫着跑到厉淳身边,用帕子捂住他的伤口,对一旁发呆的士兵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士兵领命而去,陆慎言抬头就对上厉淳冷厉的眼眸,无端让他打了个寒噤,“陛,陛下”
帐篷内,厉淳位于主座,望着立于下首的陆慎言,冷斥道:“你可知罪”
陆慎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强制镇定道:“臣不知。”
心中却将宋汐咒骂了遍,定是那贱人对陛下说了什么,他才迁怒于旁人。
“你敢说胶州王坑杀青兵的事情与你无关”miào.bi.gé,
厉淳的牙齿咯咯作响,这是怒到极致的表现,陆慎言怕了,身子一软,五体投地道:“臣,知罪”
他想过厉淳会知道此事与他有关,却没想到他这样敏锐。
他也想过将此事与厉淳摊牌,以求坦白从宽,却不想是在这个最不合时宜的时候。
宋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若再晚一天,他定会用自己的办法化解厉淳的愤怒。
如今这个时候,即便厉淳跳起来打他一巴掌,他都毫不吃惊。
谁知,对方严厉地盯了他半响,却只是压抑着说了一句,“把胶州王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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