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啊?我问你话呢。”|

“大概是吧。”

“什么叫大概,徐北游,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这样扭捏扭捏像个什么样子?”

“你这样的女人,长得倾国倾城,家世这边,若是要是娶了你,不敢说一步登天,那也肯定能平步青云,更重要的是,你这份玲珑心肝,上能做得了内助智囊,中能红袖添香,下能当家管宅,年轻男人,谁要是没点其他想法,那才是不对吧?”

“很好,不过你既然知道我姓萧,那你知道我是哪个萧家吗?我父亲是个什么王?我母亲又是哪个公侯家的闺秀?我爷爷啊,叔爷爷啊,叔叔舅舅婶子,还有那些八竿子打得着的、打不着的亲戚,又都是个什么身份,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是能猜出一二。”

“这家大了,规矩也大,我能有今天的风光,全是这个萧字带给我的,所以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已,毕竟天底下没有只得不予的道理,拿了多少就得付出多少,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不了主。”

“差不多,如果你想娶我,以你现在的处境而言,可不比九九八十一难轻松多少,那些拦路妖王里,端木玉只是个不大不小的角色,这么说,你怕了没?”

“说不怕,那就太假了,可怕不怕和敢不敢是两码事,怕,未必不敢。”

“这话听着就舒服,北游,你真是越来越合乎我的心意了,如果这还是当年,你是公孙家的下任家主,剑宗的少宗主,我直接嫁你得了。”

“可惜不是当年了,如今的剑宗不比过街老鼠好上多少,公孙家更是灰飞烟灭,反观萧家,也不再只是当年的一方诸侯,而是坐拥天下的当朝皇室,咱们两人的身份,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从地上到天上,是一条登天的路,道门大真人说的地仙十八楼不过如此了,北游,你想撑起一个偌大剑宗,没有十八楼的本事怎么能行?同理,你想把本姑娘娶回家去,这八十一难也得一一闯过去,不闯?那也没关系,只要把这个念头打消了,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走你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这是……非黑即白啊。”

“对,不然呢?”

“太快了。”

“时不我待,话说回来,一个北游,一个知南,不是很配吗?如果你这个徐,换成西河郡王徐林那个徐,咱俩的事情差不多就妥了。”

“知南,萧知南,你这位大菩萨,女菩萨,可是先沾惹因果的,日后若是因果缠身,万劫不复,可怨不得旁人。”

这是天家贵胄萧知南和剑宗余孽徐北游的一番对话。

一开始还有些似真似假的玩笑味道,可到了最后,就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了。徐北游不愿在女子面前一退再退,于是两人的谈话就陷入到这么一个尴尬境地之中。

徐北游生于低贱,而又不甘于低贱,他能怎么办呢?拼杀吗?一腔热血一把剑,杀出个天下?可惜现在不是人命如草荠的乱世,而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太平盛世,纵使能逞强一时,能撞得破这个世道吗?天高地厚,想要在这世间做人上人,就只能低下头去结交,去依附,去攀爬。

萧知南在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开始“谈婚论嫁”,看似荒诞不经的背后肯定有所谋求,她到底有什么思量打算,徐北游不想去深究,他只知道萧知南是继公孙仲谋之后,摆在他面前的又一条登天捷径,他不想错失这个机会,或者说不想在两人的交集中彻底陷入附庸境地。

男女之争,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

 最终结果是徐北游这股北风压倒了萧知南的南风,还是萧知南的南风压服徐北游的北风?

亦或者是就此交错而过?

谁也不知道。

大国手九段对上初涉此道者,不上棋盘厮杀,也不能言胜。

徐北游的“女菩萨”说法,让萧知南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北游,你是想与我手谈一番?说实在话,你我棋力相去甚远,我先沾染因果算是输了先手,可话又说回来,别说我让你一个先手,就算让上数子,你又有几分胜算?”

此时的萧知南,嘴角稍稍勾起一个细微弧度,透露出几分贵胄气派,望向徐北游,道:“纸上谈兵没意思,要不要下几盘棋?”

徐北游的脸色有些凝重,“围棋?”

萧知南轻笑道:“剑三十六中有一剑,好像叫做星罗棋布,就是脱胎于围棋之道,你跟随公孙先生修习剑三十六,不会不懂棋道吧?”

“那就围棋吧。”徐北游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萧知南拍了拍手,三名侍女分别捧着黑子、白子和棋盘走进屋内。

中规中矩的香榧木棋盘,白玉作白子,墨玉作黑子,不是什么名贵物件,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绝对是难以触及的天价物品。

萧知南背靠这香木椅背,执白,将那罐黑棋推到对面徐北游的面前,轻声开口道:“执黑请先行。”

徐北游正襟危坐,拈起一粒黑色墨玉棋子,沉吟片刻后,轻轻敲在已经摆放在桌面上的棋盘上。

落子天元。

萧知南看了眼棋子,笑了笑,“金边银角草肚皮,落子天元这一手,不是大雅就是大俗,是妙手还是臭棋?”

说话间,她拈起一枚晶莹白玉棋子,放在两根同样白皙的手指间把玩。

徐北游对于围棋一途而言,只能勉强说是有所涉猎,说什么棋力段位,太远,之所以要落在天元,那便是存了不按规矩的心思,若是循规蹈矩,八成在中盘阶段就要崩盘。

随着一道清脆声响,萧知南落子,中规中矩的星位,应该是定式。

徐北游脸上所有的表情尽数收敛,彻底归于平静,落子越来越快,他的棋风像三尺青锋,带着一股子金石之气,还有杀伐之气,咄咄逼人,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萧知南不动声色,棋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八风不动,四平八稳,又如道门,柔中带刚,看似在徐北游的步步紧逼之下步步退让,实则却是绵里藏针。

这一盘,徐北游勉强撑过了中盘,然后便不复咄咄逼人之态势,转为强弩之末,被萧知南轻而易举地屠掉大龙,不得不投子认输。

徐北游望着残局良久,轻声道:“再来。”

萧知南微微一笑,抬了抬精致下巴。

侍立两旁的两名侍女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捡回棋罐。

亲自拿着香榧木棋盘进来的秋光,刚才就站在萧知南旁边观战,虽然她一直观棋不语,但她的心思却不完全在棋盘上,而是不断打量审视着徐北游,绝美脸庞上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于主人先前说的那番“大逆不道”话语,秋光完全不放在心上,毕竟主子从小到大,这种胆大妄为的事情不知做了多少,也不差这一两桩,只不过她很好奇,这个年轻男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竟是能让一向眼高于顶的主人为他赌上一回,虽说老主人这几年的确是有了将主人嫁出去的意思,可也还没到随便找个人来充数的地步吧?

更何况这人还是个剑宗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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