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定州节度使官衙内,定州节度使孟玄喆急匆匆的赶到前厅大堂。闪舞..此时的大堂内灯火通明,大堂外站满了士卒,大堂内则站着一个全身甲胄,来回踱步的将领,此人面约四十,身高臂长,头戴兜鍪盔,身穿黑漆顺水山文甲,脸型狭长,一双倒三角眼透着狡黠的眼神,不是别人,正是大宋定州路兵马都部署,田钦祚。
“田帅有何要紧事,居然这么晚了还要见俺”孟玄喆是从小妾的被窝里被叫起来的,意识还有些不清楚,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会令田钦祚这么晚还来找他。
田钦祚一见到孟玄喆,连忙上前行礼道:“孟节帅,这是俺派出去刺探敌情的龙捷军指挥使石保吉发回来的鸽信,请孟节帅过目”说完,便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孟玄喆。
孟玄喆接过纸条,眯着眼,就着火光看了好一会儿,才倒吸一口凉气说道:“我滴个乖乖,万余辽军这情报是否可信”
“绝对可信孟节帅可知道,这石保吉之父乃是天平军节度使,也是俺的老上司,石守信石公石保吉这小崽子可以算是俺看着长大的若是不确定,石保吉断不敢动用鸽信紧急求援”田钦祚很肯定的回道。
“这可如何是好”孟玄喆急得团团转。
“上次契丹人不是已经退去了吗怎滴这还没过多久,又跑回来了”
“哼,契丹人反复无常,去而复返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田钦祚撇着嘴说道。这孟玄喆,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以为辽人都是谦谦君子不成。
孟玄喆三十余岁,字遵圣,后蜀末代皇帝孟昶长子,也是后蜀的皇太子,幼聪悟,善隶书。
当初宋军伐蜀,孟昶以孟玄喆为元帅,抗击宋军,剑门关被宋军攻破之后,孟玄喆畏战而逃,这也导致了后来后蜀被宋军所灭。后来他随其父孟昶投降北宋,被授予泰宁军节度使,不久又改授定州节度使,被赵匡胤扔到了这宋辽前线喝西北风,这一呆,便是十来年,当中未尝没有想借辽人之手,除掉这个当初的蜀国太子的意思。
其实孟玄喆过的也很憋屈,身为亡国之人,却得时刻夹着尾巴做人,如履薄冰,生怕惹恼了现在的主子。闪舞..而因为之前的逃跑行为,令降宋的后蜀官员都对他相当鄙视,没人愿意与之交好,所以虽然贵为节度使,也是过的相当不如意。
而且宋朝的节度使都是虚职,并没有多大的权利,算是朝廷花钱望养着你。有能力的,战时领兵打仗,没能力的,基本上混吃等死。孟玄喆作为昔日的后蜀皇太子,有能力也要表现的没有能力,他可不想像他父亲一样,投降大宋才七天,就莫名其妙的暴毙,一个之前还夜夜笙歌的猛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你找谁说理去。所以孟玄喆也是有自知之明,在定州基本上不管事,得过且过。尤其是田钦祚作为定州路兵马都部署,被派到定州之后,他更是将定州大小事务都交给田钦祚,每日里躲在府里醉生梦死,彻底沦为别人眼中的废材,这也是田钦祚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之一。
“那田帅打算如何处置”废材孟玄喆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正是今晚俺来找孟节帅的原因俺打算亲自率兵救援,力求将这股辽军彻底全歼,以报官家的圣恩”田钦祚朝开封城的方向拱了拱手,自信的说道。
“啊可是田帅,咱们的队伍都分散在各州各县,定州城内拢共才三千余兵马,对方可是万余人啊这点兵力,守城尚且不足,又如何与那辽军对抗”孟玄喆一听田钦祚要率军救援,吓得魂都丢了一半,三千余人,就敢和万余辽军叫板,这田钦祚莫不是疯了吧那可是辽军,中原历朝与之打了半个世纪,都没占到半点好处的大辽国
“区区万余辽军算个球我大宋禁军,个个都是以一敌十的好男儿莫说他才万余人,就算他再来万余人,田某照样叫他有来无回”田钦祚很不屑的说道。
“俺知道孟节帅在担心甚,俺也不把军队全部带走。俺只带五百龙捷军和一千步兵前往,留下一千余军队给节帅守城用,再加上厢军和民夫,应该足够了还请节帅守好这定州城,待田某得胜归来之时,替俺接风洗尘”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田帅可是官家钦定的定州路都部署,田帅三思啊官家给田帅的旨意可是彼众我寡,背城列战,敌至即战,勿与追逐,并没有与之正面决战的旨意啊万一辽人是声东击西,等田帅率军一走,大军来攻定州城,那定州城恐危也”孟玄喆苦苦相劝。闪舞..他心里明白的很,就凭一千余军队和一群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厢军、民夫,万一契丹人真的来这么一出声东击西,那他孟玄喆可就真的交代在这定州城了。
“节帅方才也说了,官家的旨意里说了敌至即战,这辽人都已经杀到我大宋境内了,难道还不算么田某这么做,完全是遵从圣意”田钦祚故意曲解道。
孟玄喆还要再劝,田钦祚却一摆手道:“我意已决,节帅莫要再说了那些都是俺田某的兵,俺岂能坐视不理,置他们于不顾此番前来,是特向节帅辞行,希望你我勠力同心,节帅能守好定州城,以绝田某后顾之忧话已至此,田某还要整顿军队,连夜赶路,就此告辞”说完,也不理会孟玄喆,拱手离去。
大堂外的士兵也纷纷跟着田钦祚离去,偌大的大堂里只剩下孟玄喆一个人,烛火偶尔燃烧发出的噼啪声,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半晌,孟玄喆回过神来,右手握拳捶在柱子上,恨恨道:“龟儿子的田钦祚,老子就陪你疯一回你可莫要忽悠老子咯来人啊,将我的盔甲拿来”
一整晚,定州城内到处鸡飞狗跳,军队四处搜罗马匹,只要能跑的,全部强行征用。虽然田钦祚所率的军队步兵居多,但是总不能让步兵跟在骑兵屁股后面跑一夜吧,影响行军速度不说,等跑到目的地,哪里还有力气打仗所以都得骑马,保证体力,但是宋军缺马,只好从民间“借用”了,一时之间,定州百姓怨声载道
戌时正,一支千余人的马队,打着火把,从定州城中奔出,朝百里外的满城疾驰而去
天刚有些蒙蒙亮,李俊文靠在一处坍塌的房屋背后,头上身上全是灰,他哆哆嗦嗦的从怀中掏出酒袋,想要喝两口酒压压惊,用水袋装酒,还是和翟仁杰学来的。奈何手抖的厉害,嘴巴和酒袋口一直对不到一块儿。这时,从旁边伸过来一只大手,一把夺过酒袋,只听得一阵“咕咚咕咚”的吞咽声,李俊文扭头一看,是石保吉。
“他娘的,这酒喝着真是过瘾三弟,回头你可得送二哥百八十坛的,让俺喝个够”石保吉一口气喝了个过瘾,满脸通红,打着酒嗝,表情舒服的说道。
这时,另一只大手从李俊文面前伸过来,一把夺走了石保吉手中的酒袋。
“老二,你也不给我留点儿”李继隆举起酒袋凑到嘴边,从袋中只滴出几滴酒,随即一把将酒袋扔还给石保吉,埋怨道。
“嘿嘿嘿,大哥要喝酒,只管找三弟拿便是了这小子多的是呢”石保吉不怀好意的看着李俊文说道。
“没了,最后一袋都被你喝光了”李俊文双手一摊,很光棍的说道。
石保吉一愣,随即喊道:“怎么可能俺昨天还见你从你那小毛驴上取下好多酒袋”
“那是水那是水老子又不是酒桶,带那么多酒作甚”李俊文无语道。
“再说你知道俺这酒多少钱一坛么就连官家都得一小口一小口紧着喝就你这牛嚼牡丹的喝法,老子可伺候不起有酒也不给你喝了”
“嘿嘿,何必如此小气俺家那老头子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多少钱哥哥都买你这酒喝官家喝不起,咱喝得起待打退了辽军,哥哥出钱,你给哥哥弄个酒厂,如此哥哥就可以天天喝了,哈哈哈”石保吉有些得意忘形。
李俊文撇了撇嘴,还打退辽军,这回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
“老三,头一回面对契丹蛮子,感觉如何”李继隆问道。
李继隆不说还好,一说话就令李俊文一肚子气:“你还好意思说哈你手底下那群士兵是干什么吃的这哪里是万余辽军,这特么分明都好几万辽军了”
李继隆有些尴尬的回道:“这也怪不得他们,谁会想到,后面还跟着如此多的契丹蛮子”
从昨日黄昏开始,李俊文他们不知射了多少箭,扔了多少长矛,仍然没有阻止辽军的进攻势头。
最初的箭矢打击,的确令毫无准备的辽军吃了不少亏,不少辽军士兵直接被箭矢钉在了地上,哀嚎不止。回过神的辽军立马派出骑兵,试图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优势,冲进村庄,不料却落入被李俊文他们挖的陷马坑,冲锋的百余骑基本上都有来无回。而石保吉的龙捷军则趁着辽军立足未稳,人心慌乱之际,从村外的小树林,出其不意,像一把尖刀一样,插入了辽军的大军之中,然后又穿了回来,杀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仅一个照面下来,辽军死伤人数就达到了千余人。
吃了亏的辽军摸不准村里到底有多少宋军,于是也开始用箭矢还以颜色。虽然辽军的箭矢威力不如宋军,但是架不住人家数量多,铺天盖地的箭矢飞入村庄中,虽然有房屋作为掩护,但是宋军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伤亡。而石保吉的骑兵也因为人数稀少,在反复冲锋了几个回合之后,马力不支,也出现了伤亡。
这些骑兵可都是宝贝疙瘩,死一个少一个,可不敢乱糟践。心疼的石保吉只能将骑兵撤出了战斗,躲到了村尾,准备伺机而动。
因为天色渐暗,辽军也不便发动攻势,居然在村庄外扎起营来,只是用箭矢还击,密集的箭雨压得宋军抬不起头来。好在辽军似乎所带箭矢不是很多,也只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波箭雨,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天黑以后,辽军大营传来一阵欢呼,李俊文等人循声望去,发现对方身后,蜿蜿蜒蜒出现了数不清的火把长龙,正朝辽军大营靠拢。傻子都看得出,这是对方的援军到了
这一场景沉重打击了宋军的士气,本来就以少敌多,仗着对方摸不清情况,勉力支撑。现在对方援军到来,必定会强行进攻,想来天亮之后,就是辽军大举进攻之时了,到那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得住。
为此,李俊文特意让石保吉派了几个骑兵,护送自己的一众小伙伴,趁着这段停战时间,往南撤,或去定州,或继续南下,返回京城。李俊文手下都是菜鸟,与其在这里添乱,还不如离开这里安全一些。
起初,二女和众人怎么也不肯离开,一致要求与李俊文同生共死。李俊文无奈之下,以死相逼,忽悠他们去找援军,只要找到了援军,就可以回来众人无奈,只能含泪与李俊文告别,趁着夜色南撤,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援军
李俊文望着南边渐渐发白的天空,愣了神,也不知道苏儿和雪儿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自己还有机会和他们见面吗
“辽军箭矢”
就在李俊文胡思乱想之际,几声咆哮响彻云霄,紧接着,满天的箭矢从空中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