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莫要冲动,崔卿也是为孤分忧,一时激动,口不择言!崔卿家,还不快向沈公道歉!”钱俶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欲撞柱子的沈虎子,一边好言安抚,一边让崔仁冀向沈虎子道歉。
崔仁冀也是一时激动才出此言论,话一出口便觉得不妥,毕竟沈虎子是老资格,这么说他,简直比要他命还难受。他有些担心钱俶会因此怪罪于他,便偷偷观察钱俶的表情,见钱俶只是嘴上让他向沈虎子道歉,但神情中却也没有多少责备之意。
崔仁冀心里一动,看来陛下与沈公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铁板一块啊!
“下官一时激动,胡乱说话,沈公大人有大量,还望沈公莫要怪罪下官……”既然钱俶都发话了,崔仁冀便顺势向沈虎子道歉,也算是遵命行事,并不算丢人。
“哼!”沈虎子重重的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一旁,不搭崔仁冀的话,显然对他方才的话心存芥蒂。
其实他也并非真的要撞柱子寻死,只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钱俶看,以证清白罢了。就算钱俶不拉住他,他最后也会假装跌倒,然后人事不省混过去。
如今钱俶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便就坡下驴,见好就收,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原谅崔仁冀的无礼。
这厮仗着最近在陛下面前受宠,颇有点不把他这个宰相放在眼里,眼下居然敢诬陷他通敌卖国!简直越来越过分,定要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一番!
崔仁冀也不以为意,以沈虎子的尿性,自己言语上得罪了他,他会就这么原谅自己,那才怪了呢!
“陛下,沈公,下官只问一句,若是我吴越不出兵,惹恼了赵宋,赵宋转而攻打我吴越,那李唐是否也会因为所谓的唇亡齿寒,出兵援助?亦或是在背后给赵宋捅刀子?”崔仁冀躬身问道。
沈虎子一下被问住了,脸色变得有些煞白,钱俶更是蓦地睁大了双眼,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是啊,若是换作赵宋攻打吴越,李唐可会出兵相助呢?答案是什么,钱俶用屁股都能想出来!恐怕李煜巴不得他钱氏被灭呢!
几年前赵宋征讨岭南刘氏,李煜不还写信劝刘鋹投降么?
“当年的闽国与我吴越交好,向我俯首称臣,我吴越出兵相助,也是情理之中,而我吴越自立国伊始,便与李唐矛盾诸多,不死不休,李唐亡我之心不死,两国百姓更是势同水火!此等情形,放在那儿,也是极为罕见的!怎可与如今的情形相比!若是陛下下令援助李唐抗宋,恐怕不用等宋军打来,国人便要内乱!到时候,李唐得以存活,可我吴越的这烂摊子如何收拾?”崔仁冀一边说,一边瞥了沈虎子一眼,很明显意有所指。
可惜沈虎子正顾着发呆,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要不然定是又要寻死觅活一番。
“如今赵宋欲灭李唐,命我吴越出兵,选择权可并不在咱们这儿!说白了,这何尝不是赵宋对咱们得一次考验?若是咱们不听命,恐怕攻打李唐的宋军,立马就会调转过来,攻打咱们!臣愿以项上人头作保,到时候李唐可不会管什么唇亡齿寒,只会作壁上观,看着咱们被赵宋所灭!我吴越对付李唐都颇为吃力,又如何面对强大的赵宋?
为今之计,只有积极响应,从攻打李唐当中分一杯羹!想来赵宋封陛下为天下兵马大**,也是因为咱们几十年来遵循太祖奉中原为正朔的遗训起了作用,给咱们一个机会罢了!没准到时候咱们也能效仿那大理国与西北党项,偏安一隅,依旧自成一国,为赵宋守卫东南!既然有先例在前,便大有可为!
依臣想来,那赵宋也是想咱们乖乖听命!只要合得赵宋皇帝之意,谁来管理这一方土地,又有甚区别呢?臣所言,句句出自忠心,还请陛下三思!”崔仁冀朝钱俶郑重行礼道。
“老夫也没说一定要与赵宋作对,只是希望陛下谋定而后动,切莫冲动行事罢了……”这时,沈虎子嘟囔着改了口,显然也是因为崔仁冀的话,他确实无法反驳。
“孤可不像那江南李氏有如此野心,想要逐鹿中原!孤只想守着祖宗留下的这一亩三分地,好好的过日子!国泰民安,便是给那赵匡胤当孙子,孤也是没话说的!”钱俶有些落寞道,慷慨激昂中透露出些许无奈。
有能力当爷爷,谁又愿意当孙子呢?正如崔仁冀所言,如今不是吴越选择赵宋还是李唐,而是赵宋选择吴越!若是不从,恐怕这世上很快便再无吴越钱氏!
“陛下,这万一若是赵宋无法吃掉李唐,到时候承受李唐雷霆之怒的,咱们可就是首当其冲了!老臣还是觉得,此事最好与李唐通通气为善!即便最后要出兵攻唐,也最多做做样子,出工不出力,想来李唐也能谅解咱们的苦衷!”沈虎子仍不死心劝道。
人老了,就会比较固执。沈虎子未必见得与对李唐更有好感,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罢了。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沈公难道以为,若是李唐顶住了赵宋的攻势,就会放过咱们么?恐怕到时候第一个就是吞并咱们,壮大实力!”崔仁冀继续怼道,既然说开了,他也不再给沈虎子留情面,反正都得罪他了,索性得罪到底。
“我……”沈虎子毕竟年纪大了,脑子反应慢,面对崔仁冀的咄咄逼人,毫无招架之力。
最主要是崔仁冀说的都在理,他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与其寄希望于取得李唐的谅解,还不如拼尽全力助赵宋灭唐!臣听说赵宋在荆南造了无数的巨舰,准备跨江攻唐,势不可挡!反观那李煜,整日醉生梦死,吟诗作对,只知道派使臣朝贡于赵宋,以换取安宁,简直是痴人说梦!如此李唐,焉能挡住赵宋的精锐百战之师?”崔仁冀分析得头头是道,钱俶不知不觉已经跟着他的思路走。
“况且最重要的还有一点,促使陛下需尽早做出决定……”崔仁冀又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