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窗外狂风肆意,屋前屋后的竹林被吹得东倒西歪。
噗
被塑料薄膜遮挡的窗户,似被一只大手扯烂,露出一道口子,外面的风便再无阻挡的灌进来。
大概因为白天太累,叶栀睡得很沉。
下意识扯了扯盖在身上的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翻个身接着睡得香甜。
不知道过去多久,狂风酝酿好情绪,暴风雨终究来临。
叶栀家的房子,是已经住了几十年泥巴房,加上两年不曾住过人,年久失修到处都是裂痕。
因此这一下大雨,雨水便找准时机见缝插针,有些浸入裂痕中,有些飞溅进屋,溜进房间的每个角落。
梦里,叶栀浸在冰冷的水塘子当中,凉水肆无忌惮灌入口鼻,她有些呼吸不畅。
轰隆隆
平地一声惊雷,叶栀吓得猛然坐起。
条件反射抓被子,手心触及处,到处一片水渍,听到外面有节奏的雨滴,她才意识到在下雨。
叶栀伸手想去开灯,偏偏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电,早给停掉了。
她只好借着雷光把煤油灯找出来点上。
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叶栀到厨房把能用上的盆啊、桶啊的全部用来接水,
然后去堂屋,把白天做的小吃,全部用塑料薄膜包裹的严实后,放进旁边木柜里。
还有几件能穿的衣服,按照同样的方法收拾好。除此之外,家里再没有其它值钱的东西。
把柜子门关上,这时,耳边突然响起“吱呀”的声音。
伴随一道闪电劈下,房檐瓦片立刻噼里啪啦掉落下来,而房梁所用的木头也塌下来大半。
不好,房子快要塌陷了
叶栀心底咯噔,四肢百骸开始忍不住冒冷汗,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相似的场景,她上辈子遇到过。只不过,那次是火,结束了她的生命,这次是水,她不能坐以待毙。
动作比想法快,叶栀抓起旁边抽屉里装钱的盒子,二话不说拔腿往外跑。
期间四周不停有黄土和瓦片掉落,有好几块不偏不倚砸到她身上,叶栀却顾不上疼痛。
许是上天存着怜悯,她前脚刚迈出屋子,后脚,身后的房子轰隆一声,大半边都从房顶凹陷进去。
“差点就没命了。”
望着眼前黑漆漆的屋子,叶栀心脏仍跳得很快,如果刚刚反应稍微慢点,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她们家的房子,是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垮掉的。
努力压制好心底那份恐惧,叶栀抹了把在脸上形成雨幕的水,然后转身跑出院子。
她现在必须先找个地方躲雨。
“大叔,能不能开下门,我家房子塌了,想借住一晚。”叶栀冒着大雨敲响邻居家的门。
里面没有人回应。
难道是风雨太大没有听到或者睡得太沉
叶栀摇摇头,接着敲响第二家的门,然而,接连敲了十几家,都是同样的结果,没有一家肯露面帮忙。
其中当然也敲响了赵桂家的,赵桂刚起床穿衣,立刻被自家婆娘呵斥住,“不许去”
赵桂皱眉,“外面那么大的风雨,叶栀一个无依无靠的闺女,你想让人在外面淋着吗”
“你以为我们村就你一个大善人还是说,当真觉得别人家都是聋子我告诉你,别一天啥本事没有光逞能。
叶栀那小蹄子,我们不能帮。万一她无家可归赖着不走,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
“不管怎么说,叶栀对我们有恩,人不能见利忘义。”
见道理说不通,李菊直接下达最后通牒,“你今晚要是敢出去,别怪我一会不开门。”
赵桂瞥眼窗外的大雨,最后凉凉地叹口气,只好重新躺下。
豆大雨点砸在身上,叶栀觉得很冷,但看到几户人家亮起的灯又重新灭掉的时候。
她知道,更冷的,还有人心。
好在因为多活一世,叶栀对人情冷暖早已看淡。
这个世界上,锦上添花的大有人在,可雪中送炭的,寥寥无几。
所以大多数时候,求人不如求己。
回到自己的家,叶栀害怕房子别的地方也塌陷,暂时不敢住进去。毕竟风雨无情,她不能拿自己的命去赌。
从院子里找到一张木板,搭在洗衣石板上方,然后再在周围铺上塑料油纸用来挡风。
就这样,叶栀娇小身躯蜷缩在洗衣板下面,双手抱着膝盖膝盖,冻得瑟瑟发抖。
一场雨下了一夜,天亮才放晴。
可能因为蹲得太久,叶栀站起来那瞬,有些头重脚轻,她立刻到厨房烧热水洗了个澡,换上干净温暖的衣服。
现在她有些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这些东西放到堂屋,毕竟这屋与厨房相连相对牢固。
否则,她不仅要穿着湿衣服度过一天,就连昨天做的小吃,也难逃一切。
叶栀出来晾衣服的时候,篱笆外面站着几个邻居,面上露出十分惊讶和担心的表情。
“闺女啊,你家房子什么时候塌的”其中有人开口,那心虚的眼神,明显演技欠缺。
“各位叔子婶子请放心,就算我家房子塌了,房基地也在,如果三个月内我还不上钱,你们可以拿去自由安排。”
叶栀声音冷冷地,面上没有过多表情,背对他们视而不见,埋首做自己的事情。昨晚那么大动静,她才不信,这些人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这闺女,咋说话的呢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们还会信不过你么”那邻居仍旧在卖力表演,“我们来,就是想单纯的关心关心你,看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有啊”
叶栀没有配合演出,而是抿起唇瓣,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想必大家也看到我这的情况,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哪位方便,让我借助一段时间,等房子修好我”
“哎呀,我突然想到锅里还煮着饭。”
“瞧我这记性,我也才想起,我家闺女还要赶早上学。”
“对了对了,我儿子大姑家妹妹的女儿的朋友,今天要来我家玩,我得赶紧回家招待招待”
这样,原本围在门口的人,争先恐后地借故离开,仿佛叶栀是某种瘟疫病原体,沾上就会大难临头。
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叶栀心底一阵好笑。
她可以理解这些人怕被自己拖累的心情,但既然选择避而远之,又何必摆出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