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离开去将房契报于官府。薛婵一人在宅子里走了走。院内有一株西府海棠。因着天气寒冷。此时只剩了蜿蜒的树干。
犹如一位迟暮的老人。一身尽是岁月痕迹。
薛婵在那棵海棠树下面蹲下身来。从旁边捡了一小截枯枝。对着那海棠树的根部一下一下的刨着。
裴三临走前说。这海棠树下有他家公子藏的花雕。既有此渊源。便是缘分。嘱咐他将这酒送给这宅子的新主人。
薛婵想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到底是怎样一位妙人,做这等风雅之事。
薛婵不紧不慢的挖着,不久便看到了湿润泥土里露出红色的泥封。薛婵放下木枝,将旁边的泥土轻轻的捧取出来。然后轻轻地抱紧坛口。用力向上一掬。一个红烟陶的小酒坛就被薛婵挖了出来。
薛婵将鼻尖轻轻凑近。果然香气袭人。
“真是好酒。”薛婵不禁感叹。
此刻薛婵仍是一身男儿装扮。满头黑发因为她蹲下的动作而微微散开,覆盖上她单薄的脊背。淡青色的衣袍下摆在地上堆出一片花瓣似的褶皱。
偶有北风吹枯叶。带的她一缕黑发飞扬。
她抬起沾了污泥的手,用手背轻轻地擦了一下额头。
青衣少年,婆娑古树。两个不相干的人物。却偏有几分入画的意味。
因寻思着要去置办一套新的被褥盥具。薛婵便将那坛花雕收了放在屋内的八仙桌上。拿钥匙落了锁。便出了门去。
及至薛婵晚间归来。将新购的被褥床铺收拾整齐。便坐在床上轻轻啃着一包兔肉干。
一日奔波劳苦。难免饥肠辘辘。
兔肉干鲜美无比。倒是救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屋子里隐隐有花雕酒的香气。扑鼻诱人。
薛婵这才想起来外间桌子上还有一瓶花雕。左右这屋内并无旁人。
便去将那酒坛扯了过来。嘴里叼着一块兔肉。一手托着坛底。另一手对着泥封轻轻一拍。
果然。酒气醉人。
薛婵就着坛口轻轻啜了一口。唇齿留香。再咬一口兔肉。只觉得腹中温暖舒适无比。熏得人昏昏欲睡。
薛婵放下酒坛,轻轻地将头埋在松软的被褥里。只觉得身上困意深重,心思却又有几分清明。
分不清是眼前还是脑海里,那些白日里被她刻意压制的片段,都一一浮现眼前。
她看到娘亲在为她缝制的新夹衣。针脚细密绵实。可是,娘亲却又忽然站起身来,去取了墙壁上那把爹爹上阵杀敌用的长剑。
剑身泛着冰冷的暗红,那是敌人的鲜血。
可那暗红却又变成流动的鲜血。和母亲脖颈处汩汩流淌的鲜血汇在一处。一点一点。将她粉色的夹衣淹没。
薛婵觉得难过。眼泪在被褥上留下潦草的痕迹,随后又消失不见。
那棉被柔软温暖。薛婵便孩子气的往里面蹭了一蹭。
她好像又看见了沉月湖三月末的潋滟水光。
不知过了多久。薛婵半睡半醒间。仿若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她床头晃荡。她酒意将醒未醒,心中颇有几分威武气势。
大胆蟊贼。她刚搬进这宅子来就敢来此行窃。
鬼使神差的,薛婵伸手便向那人影扑去。
那人一身锦服华袍,长身玉立。手中正托着一只半大的檀木箱子。
修长手指骨节分明。白净却有力。
不是裴玄贞却是谁。
裴玄贞刚找到了箱子,便被人忽的扑将上来,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