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接公主的仪仗也同时在新宫的门口铺陈开来,礼乐声齐鸣。
公主下了车,众人跪拜,胆大的宫娥抬起眼皮使劲往上瞧,看到后马上耷拉下了眼。心里开始品头论足,也就那么回事吧。时不时的再瞟几眼,哼我穿上她那一身比她强。公主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婀娜威仪,她在左顾右盼,她想看看站着的那群里,有没有她中意的人。要不然,这不远千里的跑来下嫁,没有任何意义。
门口迎公主的,花花绿绿站了一片。吕光刚自立为王,碍于面子是不可能来的。为了表达对公主的重视,王妃亲自领着百官出迎。公主心里又不是滋味了,吕光不过父王麾下一介臣子,想不到摇身一变成了地头王,还置百官这是造反可又有什么办法,逃出长安时,父皇给了一份婚书派人秘密护送自己离开。本是要逃到仇池的,结果叛军作乱道路不通。只能一直往西走,开始还有仆从侍卫跟随,后来死的死逃的逃,就没几个人了,自己还是公主吗只剩下个空名了。
王妃一脸严肃,正要施身跪拜,公主赶紧满脸堆笑虚虚扶住道:“王妃多礼了,您无需跪拜,我这做小辈的实在受不起。”
王妃也矜持一笑,这句非常受用,看来这公主是个聪明的,本来就没想跪这个掉了毛的凤凰。今非昔比,如今自己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能刚坐上高位就跪这个失势公主,叫她以后怎么在这里立威。
公主给足了王妃面子,王妃终于笑逐言开,为公主引荐众人,王妃身后就是吕家王族成员。这些都是刚从仇池到了姑臧的,来的时候以为大秦亡国,长安被占,家族只是被迫迁徙。谁曾想,来到姑臧迎接众人的却是这泼天的富贵,夫人也不是将军府的某夫人,儿子也不是将军的某儿子,吕家出了几个王妃几个淑媛,无数王子。
嫔妃王子们这是第一次集体亮相,都竭尽所能的装点出王族气概,但在气场方面,还是公主这种老江湖表现得不着痕迹,其他人就有点过了。正所谓过犹不及,用在这里恰好。当公主一一端详过吕光的子弟,心里不免生出失望。这里到底哪一个是婚书里的那个人哼哼心里冷笑,不管是谁,都差强人意。
王妃点了点人数,王族子弟今天都来了,唯独没有吕密。明明都通知到了的,这是不拿她这个王妃的旨意当回事怒从心起,狠狠看了眼吕密的母亲赵氏,赵氏则平静无波的转了眼风看向别处,仿佛没看到有人那么钻心挖肉的注视自己。
吕密自从回到姑臧,每天只知道喝酒,要么就是借口巡视,出城游猎,一出就是十天半月。他始终不能相信杨慕已死,每次出行,都要在沙漠里转悠,周围的草场,深山,他都去过。他还频繁的去找国师,求他再帮忙找找杨慕,国师手里总捏着本梵经,不停的念啊写呀,就是不理他。窦川洛腾只跟着吕密,瞪着兔子一般的眼看他发疯,都知道吕密是太难过了,难过就得找些事情做做,比闷着强。
王妃派人传话,让明天去迎接公主大驾。吕密当晚带着人亲信就出城去了,甩了一句:公主谁爱接谁接,关我屁事传话的宫人回来复命时,刚好大王也在,听到这句回话,把吕光气个半死,大骂竖子不孝。王妃嘴角牵起一抹冷笑,活该吕密这个蠢货,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整天喝酒游猎,就算是你最爱的赵氏所生又如何不堪大任。早些年还想着除掉这个祸患,现在看来,完全不用把吕密放在眼里。
慕容冲一直想等杨慕伤好一些带她走,但根本不可能。
杨慕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说几句话,又昏睡过去了。急得慕容冲团团转,揪着随军的郎中喊打喊杀的。郎中说这是正常的,每一位重伤的病患,想活都要自己跟阎王争,我们能做的就是给她最好的伤药,最好的照料。她伤得太重,昏睡是好事。
被催得没办法,慕容冲只好趁着杨慕醒来时候道了别,走了。
至于杨慕说过那些话,他都快忘了。真是无稽之谈,就权当她病中胡言乱语吧,诚然初听到的时候还是很震惊的。朕刚刚登基,取苻坚而代之。朕的朝堂蒸蒸日上,君臣一心,哪那么容易死等除了苻坚这贼,我再回来收拾吕光。芝麻绿豆点的地方,也敢自立为王,简直不把他这个正统皇帝放在眼里。
慕容冲走的第二日,杨慕就能下床了,窃喜这厮总算走了哈哈哈
郎中急得蹦了起来苍天啊大地啊,不能动不能动啊杨慕四平八稳的走着。郎中又乐了,哎呦姑奶奶你咋不早点下床呢你要再早点,我不就能跟着主子一起回去了吗杨慕不理他,从桌上捏起个果子啃着,走到院子里晒太阳。深深吸一口外面的空气,啊沁人肺腑的。。。。咳咳咳,杨慕捂着胸口狂咳吐出一口老血,天旋地转。
郎中不笑了,赶紧让人将杨慕抬进屋里,杨慕的伤口已经愈合,这淤血是哪来的他把了脉,细想一下越想越害怕。郎中把留下伺候的人召集在一块儿,嘀嘀咕咕半天,没动静了。
整晚杨慕都在做梦,一会儿是前男友,一会儿又是吃人的百姓,一会儿是魏益多,一会儿又是娘和晴儿,胖厨,甚至,她都知道自己在梦里,她在梦里到处寻找吕密,只是怎么都找不到。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杨慕睁开眼,额头密密的渗着水珠,她抬手摸了把汗,立刻清明了不少。这才看清叫她的是个伙计模样的人,这人见她醒了,上前行礼道:“姑娘,本不该跟你提的,但是掌柜的催交房钱,您看,今日的还没交呢”
杨慕扫了眼周围,“郎中呢还有那几个照顾我的侍女呢”
“姑娘,那些人昨晚突然要退房,退了房就都走了,现在只剩这间。”
走了杨慕有点懵,说好的治愈我再回去呢这郎中怎么就敢在这个时候放鸽子
原来,郎中见她吐血,又找不出原因,怕她就此一命呜呼,那连同照顾她的人,就都别想活了。这才把慕容冲留下的钱财物品分了分,各自逃命。杨慕环顾四周,除了桌上的药,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连煎药喝药用的碗和药罐,都被那几个带走了。得嘞,杨慕心里凉凉,刚幸福两天,这下又回到解放前。
杨慕尽量堆出个笑来,朝伙计抛个媚眼,伙计立马捂着嘴扭头呕了半天,强忍着泪道:“姑娘你有事儿说事儿,能不对着我那样笑吗”杨慕摸了摸自己肿胀的脸,“哦”
“那你。。。。到底交不交房钱。”
杨慕看了看,除了身上的衣服,和桌上的药,就没别的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伙计,“这位小哥,我身上没带钱,可否通融通融两三个月之内,就会有人过来付钱了。”伙计用鼻孔鄙夷的看了看杨慕,转身走了。。
又过一会儿,来了几个彪形大汉,将杨慕架到了柴房,几包药狠狠砸到杨慕头上,药草碎了一地。杨慕赶紧重新摊开药包,将药草敛起来,边敛边嘀咕,这可是我唯一的行李了,想活命就得好好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