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景垂下了头,他控制不了心中的天翻地覆,却又不想面上都不如一个丫鬟。然而他又忍不住想:杀人的宁芳笙是什么样子

小武子不愧是他的贴身太监,好似听见了他的心声,应景地惊叫了一声:“太傅”

好似感叹更多一些。

脸微微侧过一些,余光追寻,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或者背影,或者侧颜,眉如长剑眼似虹,冷漠肃杀,却偏偏透着难言的冰清玉洁。

手起剑落,一剑割喉而致命,没有画本子里所说的鲜血横流的场面。她身上月白的衫子只沾染了点点血迹,晕开如红梅,更衬玉面俊俏冷清。

合该是残忍的,可更有摄魂夺魄的妖冶。

愣愣地眨了眨眼,夏瑞景好不容易错开目光。

尘土飞扬中,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接近尾声。

青衣缓缓将长剑推入一人胸口,然而拔出的时候干脆利落,没有喷溅的血雾,只有银色剑刃上“滴滴答答”滑落的血液。

最后一个。

青羽折断了他的两只手,卸了他的下巴,任他满眼惊恐,拖到宁芳笙的面前。

“最后一个活口。”

夏瑞景这才抬起头满地尸体,皆是一剑致命,再无多余伤口。现下鲜血终于有些弥散,在交错的黑衣中画出诡异狰狞的死亡图案。

而方才动手的人,无一人挂伤,至多衣服上被划了两个小口子罢了。

他吸了一口凉气。

然而宁芳笙泰然自若,身边青茗递给她一条白帕子,她仔仔细细擦了,然后将软剑重新裹在腰间,翻身上马。眼角一吊,生出邪佞的妄色,“你带着,这劫匪的身份可得好好盘问盘问。”

青羽了然一笑,应道:“是。”

夏瑞景注意到,最后上马的那个人青衣,他等着一队人向前走出些许后,不知在这些死尸身上撒了什么粉末,然后扔出一个火折子。

“轰”

火蛇拔地而起,而后随风肆虐生长,不消多时便将所有的尸体都吞噬,熊熊燃烧,不时冒出一阵浓黑的烟和“毕毕剥剥”的声响。

空气中四散的血腥气提醒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小武子悄悄咽了口口水,然后用余光迅速瞥了一眼宁芳笙。

太傅真狠呀。

天色已经昏暗了,宁芳笙估算了一下,若是再行半个时辰,是可以到邻近的镇上的。于是她放慢了马,到夏瑞景身边。

夏瑞景乍一看见她,便想起之前的事,有些愣神。怕倒不至于,却有些意想不到的微妙。

宁芳笙只当自己没看到,轻声问:“前面不远有个镇子,殿下要在那处客栈休息么”

“呐”

夏瑞景张嘴,想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于是盯着她看。

宁芳笙适时地表现出为人师的善解人意来,“殿下要问什么”

“我既然都在殿下面前做了,又怎么会怕殿下问。”

“呵呵”

风把她的轻笑送到夏瑞景的耳边,坦荡又透着点无所谓。

她的意思,大约是说信他。夏瑞景低下头,沉吟片刻,而后扬声问:“老师何时会这些的”

她作为老师的身份教导自己时,是从来不曾展现过这一面的。尤其她看起来又是格外超脱的人,然而今日却十分狠厉。

“哈哈哈”

宁芳笙笑了一阵,觉得夏瑞景果真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还见不得那些。然后淡淡反问了一声,“殿下忘了,臣十四岁便随君驾上过战场的”

“哦”她十四的时候,他才十二呢。

夏瑞景有些怅惘,觉得这事有些远了。

今日的宁芳笙反差有点大,让他现在还有些缓不过神。

他的心思,宁芳笙也摸到两三分。她觉得这样也好,毕竟以后是要辅佐他的,两人不说朝夕相处,可也是要频繁接触的,他总会知道她所有的面目。

于是开口劝了一声“吓到”的皇长孙,“殿下,今日你也看到了,臣不是什么好人,今日所见也不过恶面中一个点罢了,殿下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夏瑞景听言有些吃不消,问道,“还有旁的什么”

“多了去了,残害忠良、威逼利诱、行贿受贿”

宁芳笙胡口说了一串,夏瑞景又低头不吭声,估计是又受了惊。她不禁失笑,反而有些同情夏瑞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似在说:认命吧,没得选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这就到了冀州边陲一个小镇上,只有一个客栈。

这个客栈看起来就寒酸多了,招牌上的墨迹歪歪扭扭,里头透出的灯光也是昏黄如豆。一队人都进去,年久腐朽的桌凳一眼就扫过,大堂被他们撑得满满当当。

小武子嫌弃地皱了皱鼻子,闻见了一股子的霉味。

掌柜从台子后伸出头,露出精明的一双倒三角眼,比堂中的灯都亮些。

青茗板起脸色,要了房,见那老板时时朝他们腰间望,便故意叫青衣掂了掂佩剑,望着掌柜,“怎么,掌柜想看看”

“不不不,不敢贵客请入内”

掌柜终于安分缩回了头,青茗“哼”一声,也暗暗留了心。

仍是两间上房。

只是和先前住过的所有客栈都比不了。

床不过只有个板子,板子上垫了稻草,再铺了一层竹席就是床铺了;唯一一床被子也是泛着黄。夏瑞景瞧着,连坐的想法都没有。索性就坐在矮凳上走神。

他方才见了傍晚那个人拖着黑衣“劫匪”走向了后院,知道里头不简单,应当是在审其真实身份。

在京中时一些记忆涌现,两厢串联,夏瑞景很快就发现了其中症结。

当时宁芳笙上报的那些人,自称流匪;傍晚那些人也是打着劫匪“劫财杀人”的口号;怎么会就这么巧呢

更或许,宁芳笙早就料到了,才会特意将这一队的人都换成她自己的人。

思绪如同一个无底洞,越想便越牵连出旁的事情,没个头。

夏瑞景搓了搓手,有些烦躁;四下一瞥,看见泥灰都包了浆的桌椅,更烦躁了。

心下一动,盯着隔壁的墙看。世子轻狂,太傅撩人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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