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掌柜听了他的话,终于露出了些许别的神情惊讶。

但很快,又是那副平静温和样子,摇了摇头:您知道,这些事都与我们无关的。

柳府尹读出其中深意,转身离去。

他知道,所有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安排宁芳笙。

为什么宁芳笙将他看得如此透彻

之前见面时,她也提过,叫他宁静而致远。

这感觉,就像自己连皮都扒了袒露在别人面前一样,此刻连他的想法和行事都预先推算出来了。

一阵寒意席卷了他的心头,只觉得悚然。

他有些后悔,当初不应该上了宁芳笙的贼船;然而转念一想,还是上了吧,倘若站在她对立面,那可不是得被算计得骨头都不剩

抬起头摸了摸藏着信的胸口,他欲带着夫人回府了。

然而柳夫人正看在兴头上,没那么好打发了,推了他一把,“你自己带我来的,此刻又说走就走了你个混球,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他哀叹了一声,只能老老实实在旁边等。

两人说话间,门口进来两个人,身后跟着一众下人簇拥而来,动静不小。

柳府尹被吸引了注意力,匆匆一瞥,立刻就收回了视线。心里一苦,下意识想避开。

然而又怕被那位瞧见,不打招呼就更尴尬了,只能硬着头皮迎过去两步。

轻声道:“见过王爷。”

寿王听见声,这才注意到这么个人,认出来是谁,随口应了声:“柳大人。”

柳府尹还有些惊讶,想这位眼高于顶的生性,竟然还跟自己打招呼了

他这么想,又听见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见过大人。”

抬起头,看见一张秀丽明媚的年轻面庞。略一迟缓,便向她行礼,“见过侧妃娘娘。”

虽从前未见过,但想来就是这位了。

那侧妃笑了笑,拉着寿王走了,柳府尹收回视线。

大抵这位侧妃很快要升作王妃了吧,王氏还尸骨未寒呢。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他更在意的是,寿王的转变。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似寿王近日低调收敛了许多

目光顺着心意看去,寿王被男掌柜引着去了隔间,而那女掌柜也陪着孕肚初显的侧妃好像在说笑什么。

这一幕怪怪的。

“看什么方才不是急着走么现在又不急了”

夫人的话贸然打断了他的思绪,便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柳府尹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们走吧。”

夫人的脾气可真是多年如一日的不敢恭维。

待回了府,柳夫人把玩她自己新得的首饰,柳府尹便在书房细细看那封信。

信中已经知道萧瑾时出京的事,想来是在外写了送回来的。

对于王氏一案,宁芳笙叫他寻一个颇有身份地位和话语权的人,同他自己一起守着仵作的结果,一一记录在档,然后王氏即可下葬。

她道,此刻王氏已死,寿王同王家娘家人无一人在乎,此刻宣帝又把萧瑾时从中摘出来,必然不在乎王氏的死。所以,可拖便拖,无人会过问,只是不许草草结案。却不曾说出个中缘由。

最后一句,柳府尹看的是满头冷汗:本这事,只要不是个糊涂人都不会再特意问我,你的性子太急,事不过三。倘这最后一次你仍不能遮掩自己的性子,京兆府尹这位置,想来也有的是人想要。

最后一句话,轻易叫他想起宁芳笙一身官袍翩翩,眉眼冷峻的犀利模样。

身子一抖,抹了额头的冷汗,然后把这信连同信封一起扔进焚香炉里。

赤红色很快吞噬纸张,最后一点点字迹也在他眼中彻底消失。

这本是可以用来防备宁芳笙的证据,然而,他到底谨小慎微,索性切断了自己的后路。

这边跌跌宕宕终于安了心,那厢王自忠也终于收到了回复。

不是任何一位王爷的字迹,大概是某位门客代笔。

“你且稍安勿躁,事已至此,我们的想法都是一样的。既然路上再不可能动手,我已联络了江南的一些人,到时候便看他们的成果了。至于另外一件事,便不用你费心了,趁着宁芳笙不在这段时间,你还是好好笼络陛下的心吧。”

隔着信,看不出写信人的语气,这用词又平和。然而说不出来的,王自忠觉得此信颇为冷淡。叫他不用管宁芳笙的事,又叫他好好亲近陛下。说好听了叫不用他操心,说难听了就是不准备用他的意思。

思忖半晌,王自忠把信封在一个隐秘的小匣子里。

书房里,一根蜡烛已经燃尽,下人询问过后,便进来换烛。

下人提着一个灯笼,踏进门槛时,没发现里面的人。

“老爷”

“老爷您在吗”

没有人应声。

外头好像又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时或吹进来一丝凉风。

他不禁屏住呼吸,心中有些害怕。

蹑手蹑脚地走近烛台,突然

他看见了两片眼白,在暗色中突兀又诡异

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掐着大腿才没有叫出来,声音颤抖地,“老、老爷,原来您在呀。”

“嗯。”

王自忠脑中清明许多,他起身走出去。

倘若天要下雨,不管他的预感对不对,做好提前防备,这才是他为官为人的本性。

江北滁州。

夏瑞景站在窗边,看窗外细雨连绵,浓眉微含。

又下雨了。

过了冀州,十天有五天都在下雨,有大有小;再往南,雨水更甚。即便到现在还未曾听闻哪里有水患,他心中也总惴惴。

他身后,宁芳笙半躺在贵妃榻上,眼睛闭着,眉眼平和,身边青萍轻轻地给打着扇,半点没有夏瑞景的愁绪。

一室寂静。

“叩叩。”

青萍听见声,放下扇子,起身去迎。

一开门,却见是墨白,眉头蹙了蹙。

墨白苦笑一声,“这是你们家太傅的信,我家世子在下头,正好见有人送来,便叫我送过来了。”

青萍不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信封,倒没有被拆过的痕迹。

这才淡淡道了一声,“多谢。”

墨白也不多看,“那我便下去了。”

青萍关了门,这才露出点疑惑模样。

这萧世子,这一路上竟意外地很安分还时常叫人顺手带些东西送来,然而总有些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违和感。

她一转身,却见夏瑞景不错眼地看着宁芳笙。

夏瑞景察觉了她的目光,这才把视线从那张越发白皙的脸上挪开。

赶路这些日子,宁芳笙的脸色一天比一天白,至今,可称得上苍白。眉眼浓丽,而愈衬脸色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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