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回府了,在一个晚霞满天的日暮。她怎么离的府,便是怎么回的府,一根头发丝也不曾少。

青茗觉得高兴,但又不放心。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揉上青萍的头时,青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髻,终于发火了。

她嘴角冷冷一扯,“你敢再动一下试试”

“噢”

青茗讪讪地缩回了手,同时还一定要再问一句,“你真的没事吧那萧世子没对你做什么”

“听你这话,你倒想着我被怎么了嗯”

青茗看着自家妹妹瞪圆的眼,把原来的话咽回去,打哈哈,“哪有,怎么可能哈哈哈”

“哼”

青萍剜了他一眼,便抬脚往后院走了。

宁芳笙此刻还不在府里,她径直往里面走。

青茗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却不知道,他妹妹直接奔向了新来的墨莲的房间。

宁芳笙有意忽略这个人,下人们自然也不跟她亲近,墨莲在宁王府就如一个隐形人。

“叩叩叩”

墨莲没想到有人来找自己,有些警惕地打开了房门。

见是出府的青萍,有些没反应过来。

她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既然这个女人回来了,她是不是也可以回定国公府了

已经有许多日,她都没见过世子了。

青萍看穿了她想回去的想法,嘴角扯了扯。

“萧世子让我带个东西给你,他说,你将他交代的事情做好了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也没多余的话,青萍直接就从袖中掏出一张字条交到墨莲手里。

“你看了,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

墨莲捏紧纸张,好像明白了萧瑾时带青萍回府的用意。

她眉梢轻扬,透出一些轻鄙,“你这样就被策反了”

话外之意,宁芳笙手底下的人不怎么样,她御下无方。

青萍抬眸看了墨莲一眼,“管好你该管的就够了。”

这样冷刺的态度,在青萍身上实属少见,但她下意识就不喜欢这个女子。

眼神漂浮不定,总是藏着什么深沉心思的样子。

她转身走了。

倒不是不怕宁芳笙知道,而正因为知道宁芳笙对府里发生的所有事都了若指掌,自己若遮遮掩掩反而容易被发现,还不如坦坦荡荡的。

待她走了,墨莲关了门,坐下把字条平平整整摊开。

是萧瑾时的字迹,抄写的一张药方。

她看了半晌,闭上眼许久无言。

这是宁芳笙用来绝经的药方,而萧瑾时,就是想让自己对此开一张对症下药的方子,好挽回宁芳笙病入肺腑的身子。

她此刻倒希望自己不知道宁芳笙是个女子,宁愿宁芳篱死在十一年前,而萧瑾时心里永远记着这个人。

“你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我不想跟你重复没有意义的事。但凡这一次出了什么意外,墨莲”

她被再次送来那天的前夜,萧瑾时端坐在床边,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颗棋子。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却冷硬得与其锋利眉眼如出一辙。

他侧过头,眼里闪烁着阴诡的凶光。

“你知道我这双手都做过什么,你应当不想自己也成为其中一个阴魂。”

脑中突然闪现的场景打断了她所有的想法。

一个深呼吸之后,墨莲把药方收好,夹放在胸前内侧。

此时,宁芳笙正着一身青灰色的便衣,在夏瑞景宫外的别苑里。

别苑是原先的长公主府改建的。长公主也是受尽宠爱,公主府里亭台楼阁,处处端庄精致。后长公主随驸马迁居江南,公主府由此搁置,宣帝便将其修整后赐给了夏瑞景。

别苑里没有女人,侍女也不多,故而宁芳笙来得十分随意。

夏瑞景叫人在花园湖心亭摆了酒食,两人便对坐着,说话间隙看看莲花廊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亭中,便是吹过的风都带着水汽和些许花香。

夏瑞景听了宁芳笙的话,稍停顿住,问道:“为什么不能娶孙玉雪”

先前宁芳笙没跟他说过这个,此刻提起来便有些怪异。

尤其他外祖家势不算大,宣帝对父母双亡的他又向来宽容些,娶个大将军家的女儿没有坏处,甚至裨益甚大。

宁芳笙抬头看了他一眼,于是换了个说辞,“我不想。”

“什么”

夏瑞景惊讶得愣住。

他以为是什么严肃的理由,结果这理由是不是太随便了些

宁芳笙一脸坦然的表情,让她说的话都变得理所应当。

“我觉得她不适合你,所以不想你娶她。”

她把和孙玉雪的牵连隐去,因为知道若是实话说,夏瑞景必定纠结于她跟孙府的关系,到时还要费力解释许多。

这理由,你不觉得可笑

夏瑞景抬头想质问,却见宁芳笙头微偏,一双清凌凌的眼毫不掩饰得凝视他,眼神无辜又理直气壮。

就好像在说:从前你都听我的,这次你也会听我的。

莲池周围竖了许多立灯,照得池水波光粼粼,犹如倒置的星空。而宁芳笙,则如这众星拱捧的明月,皎皎潋滟。

“你”

质问的话就这么问不出口了。

“我怎么”

宁芳笙挑了挑眉,没觉得自己的态度跟之前有什么差别。

倒是夏瑞景,一直盯着自己看,她以为身后有什么东西,转过头看了两眼。

明明什么也没有。

夏瑞景很快恢复正常,他执起酒杯,借低头的空档压下眼中的恍惚。

“还有呢没有别的要求了”

口吻里无意流露出些退让包容。

他说要求,宁芳笙下意识蹙眉,但又挑不出错。索性略过,细想了想,还有一件事。

“你在宫中有眼线的是不是”

“自然。”

宁芳笙点点头,“那还劳烦你帮我留意容嫔,她若是要寻陛下,还望你告知我一声。”

夏瑞景不认为她会跟一个宫嫔过不去,那么能过不去的只有沈执了。

“沈执”他问。

宁芳笙点头,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道:“荣王日前炙手可热,沈执乃其左膀右臂之一,倘能将此人除去,对你我百利而无一害。”

“既如此,我叫人留意着。”

“好。”

月上柳梢,两人事情都谈过,夏瑞景便要送宁芳笙出府。

他亲自拿着灯笼在前,宁芳笙在他右手后侧,一步一步走在高墙边。

恍惚间,仿佛天地只此两人。

夏瑞景眼睫垂下,握紧了手里的灯杆。

到了后门,夏瑞景脚下停住,也不开口。

宁芳笙不知他在想什么,只是随口调侃一句,“殿下如今甚好,都会替人打灯笼,想来以后的正妃有福了。”

“不会,本殿也不是随便就会给人提灯。”

他突然开口,面庞在灯前照得添了几分旖色。

这下倒是宁芳笙尴尬住,“哈是我说错了。”

“那我先告辞了。”

朝他一拜,宁芳笙便闪进了一个小巷子,再后来便缩成房梁上跳跃的小影子。

直到彻底看不见了,夏瑞景才转身回去。世子轻狂,太傅撩人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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