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时带人走的时候,正跟夏瑞景打了个照面。后者方才确认前者的特殊性,目光不可控制地带上了复杂。

萧瑾时留意到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念及宁芳笙在这个人和自己之间选择了让他爬上那个位置,这不管怎么说都证明她更相信这个人,却不相信自己。

浓密的眼睫垂下,泄露了点点内心的涩意。

再抬眼,他也目不转睛地注视夏瑞景。

临擦肩而过之际,他听见夏瑞景声音极小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一瞬间萧瑾时当然是反应不过来的,但是他便觉得这个侄子真是没什么用,到现在了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懂宁芳笙究竟信他什么东西于是他笑了,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呵呵。”

夏瑞景自是不高兴,有什么可笑

萧瑾时脸色陡然变了,话音里透着冷意,“你若想知道,不妨先告诉我,你将我府那个罪奴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说法,萧瑾时深深凝了他一眼,转头就走了。留下夏瑞景一个人在原地,心有余悸。

他竟然知道是自己把那女子带走的

小武子没听见两个人说什么,只是看夏瑞景脸色不太好,便问:“殿下您怎么了”

夏瑞景缓缓摇头,“没什么,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小武子听言,却没多想,下意识想到宁芳笙。“那您要去寻宁太傅吗宁王府距离此处也不是很远。”

夏瑞景愣了一下。

是,萧瑾时的身份想来她是知道的,自己也许久未曾私下见过她了

要去么更何况,自己还知道了她不是他

没得到回应,小武子便抬头看,只见夏瑞景一脸期盼又踌躇的表情。像是像是要去见心上人但又羞于启齿的大姑娘

哎呦

小武子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慌忙摇头。但他心中越发觉得有哪里不对,这宁王府还是不去为好。

“殿下,天这么冷,咱们要不还是回府吧。”

夏瑞景的犹豫迟疑就这么停在脸上,几乎是应声说,“不这就去宁王府”

反应和声音都有些大,小武子吓了一跳,不解地看向他。

撇过脸抿了抿唇,夏瑞景暗中做了个深呼吸,表情沉静下来。“还是去问问老师,否则我心中放不下。”

话都这样说,两个人便朝宁王府去了。

宁王府里。

下了朝宁芳笙就一直待在府中,她不知道青羽那边情况如何,碍于宣帝的多疑更是不能出现在礼部衙门的门口,只能等着外头传来的消息。

书房外,屋檐上挂着的晶莹冰凌“滴滴答答”地融化。

夏其瑄抬眼撇了下,发现对面那位的眼神落在窗外却没什么定点。

走神

“宁太傅”

宁芳笙晃了下神,眼皮子撩起来,“怎”

漠然的态度比冰凌还冷。

夏其瑄可谓见惯不怪了,笑了声,“没什么。”

宁芳笙这才转过脸来,修眉俊眼,目光流转间也是风华潋滟。她看了眼夏其瑄,眼中掠过一丝深意,竟开口寒暄:“你的伤如何了我给你的药可算好”

他进得门时靠近了,宁芳笙闻到身上萦绕着一股浅淡的香气,是十日香的味道。

夏其瑄露出一分惊讶,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类似于关心的话。顿了会,答:“很不错,好了七七八八了。”

得到回答,宁芳笙“嗯”一声,后又格外添一句,“等会儿让人再备一些给你。”

夏其瑄眉心轻漾,微起疑。

宁芳笙不像这种好性子的人,莫不是药里头有什么奥秘可沈录让大夫看了,说是没什么东西,对身子确实是好的。

宁芳笙何等敏锐,瞭了他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她再淡淡挪开。

就是看透了他心思又提都不屑于提的眼神。

看懂了,夏其瑄有一瞬窘迫,倒觉得自己误会了她。

他正欲开口,对面抢先一步。

“你来有什么事”

宁芳笙懒得猜他,她近日来要烦心的事太多,更本分不出心神与他。

夏其瑄也是个通透人,不卖关子。

“你欲教瑞景上位,咱们所想一样,自是要妨着萧瑾时的。”

“嗯,你继续说。”宁芳笙不置可否。

“若是要妨萧瑾时,自然是该寻找其把柄,而后将其扳倒,任谁都扶不起的那种。”

说罢,夏其瑄目光灼灼地看向宁芳笙。

宁芳笙沉默片刻,指出了他话中两处错漏。

“你说的没错,但如何做你可曾想过”

“且不说咱们手中没有萧瑾时的把柄,不知他做了什么好事;更重要的是,你我都明白,他背后有人扶着他,那个人他不是一般人若是指证萧瑾时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你以为我们在那个人手底下能活”

说着,宁芳笙口吻渐沉。

萧瑾时背后那个人当然是宣帝,而宣帝虽不是明君,却不蠢,手段也比大家看到的厉害多了。只要她和夏其瑄露出反心,宣帝不可能容他们到第二日。

这就是为什么宁芳笙从来不考虑如何对付萧瑾时,只是紧锣密鼓地安排、谋划朝堂的人和事;她的目的在于勾结收拢有权有势的其他人,好架空宣帝的位置只有宣帝的权利被架空,她才能为所欲为,才能对付真正身为皇子的萧瑾时。

想到这些,宁芳笙姣好的面容蒙上一层阴翳。

夏其瑄将这些话听在耳中,“我明白你的意思。”

宁芳笙不信。

若是明白,怎能轻易地说出那样对付萧瑾时的话

顶着她怀疑的眼神,夏其瑄缓缓道:“我先问你,你认为朝堂之势几分”

这话问得略有突兀。但宁芳笙不是心急的人,于是想了想,作答:“帝王四分,荣王、永王两外家各二分,其余武将文侯势大者例如孙、王、许三府等各一分。”

而帝王所占四分,二分多在宁芳笙,其余在丞相胡明成、禁军等直系之身。至于荣王、永王,二人虽继位的资格已废,但身后的外祖家、妻子外家轻易还未找到下家。孙府是指孙将军,武将大宗;王府是御史大夫一系清正文臣;许府便是宁芳笙外祖家了,虽现今权势不大显,但几代累积不可小觑。

听到宁芳笙没点出她自己的位置,夏其瑄微笑了笑,继而道:“既然如此,我们若是争得荣王、永王背后的支持,局势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谈何容易”

宁芳笙瞥了他一眼,冷笑,“你可知,萧瑾时原是在荣王手下的荣王很是器重他,凭什么你会觉得荣王能投向我们转而对付萧瑾时”

夏其瑄不介意宁芳笙的态度,仍是温和的。

“那么,若是荣王知道是萧瑾时一箭双雕设计了他和永王而从中得利的呢永王知道了这些又如何反应萧瑾时从头至尾便是在欺骗他们。”

“什么”宁芳笙没反应过来,“萧瑾时一箭双雕设计了荣王和永王”

这件事与她无关,故而她未曾深入了解过,只是以为是荣王或者永王弄巧成拙、坑害对方不成反而把局面变成了那副模样。

“哼。”夏其瑄嘴角不着痕迹地扯了一下,浓眉扬起凌厉的弧度,“否则还能是谁我还能从中获利么”

点漆似的瞳仁定了一下,过了会起来,流转间透出几分惊讶和感叹。

说是萧瑾时做得,宁芳笙是信的。依她想,能做出那件事的人确实不多。萧瑾时能做到如此,这个办事能力不得不说很出众啊。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点,宁芳笙醒过神,当即抿唇肃了脸。故作深沉地应了一声,“是么”

“这事做得十分隐秘,至今也没有人怀疑是他,你怎么会知道背后是他动的手”

说到此,宁芳笙两道目光紧锁住夏其瑄的脸。

如果这些事情都是夏瑞景用自己的势力查清楚的,那么他藏得还真是够深的,跟他合作的危险一下攀升。

不得不防。

夏其瑄手上的动作停顿住,眼睫垂下,遮挡住眼底的神情。

宁芳笙这是在要求他亮底牌。

“咚、咚、咚”

两个人不说话,只剩下宁芳笙食指有规律地叩击在案上的声音。一声一声,慢慢和上了夏其瑄心跳的节拍。

夏其瑄忍不住放轻了呼吸。

他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清凌、萧肃的眼。

手掌微合,他语气放得轻松自然,“我知道是他动的手,却无证据。之所以确认是萧瑾时,是因为从一开始他就不曾归顺过荣王,沈执和荣王就是他挑拨的,沈执也是在他一手策划下身亡。这我有人证,沈执的贴身侍从沈录就在我府上。”

听到这,宁芳笙眼微瞪。

夏其瑄接着轻叹了一声,“你不必忌惮我,倘若我有你忌惮的那般本事,还来投你做什么,当是能保我自己安稳无虞了。”

这人性柔,素来行事大大方方,现在示弱的话让人听着只觉得坦诚却不觉得他软弱无能。

他的话是真的,宁芳笙也信,但是她不自觉想起了一件事:沈执是萧瑾时弄死的,并且是为她弄死的那时他信誓旦旦要自己信她,她不以为然地拿杀沈执堵他的嘴。后来、后来

突然地,宁芳笙觉得呼吸有些不舒畅。

她不受控制地想起太多了。世子轻狂,太傅撩人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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