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萧瑾时便见宣帝脸色复杂,眉眼间隐约缀了几丝狠意;再见夏其瑄,他瞥了一眼便过。

“微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急召臣而来,是有何要事”

宣帝听声望过去,表情收敛,看不出喜怒地叫李渝把那玉佩递给萧瑾时。

“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夏其瑄眉头一拧,当即要开口,“父皇”

那要是萧瑾时说不认识这块玉佩,宣帝岂不是要反怪他和宁芳笙血口喷人了

“嗯”

宣帝一个不悦的眼神飞过去,叫夏其瑄不得不收声。

萧瑾时不管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将玉佩拿在手中端详。

这是他的东西,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来了必是宁芳笙给宣帝的。

夏其瑄看萧瑾时不说话,却捏紧了手中玉佩,心下了然。但凡萧瑾时不蠢,就不可能承认这玉佩是他的,宁芳笙此举摆明了就是光明正大的污蔑。

过了会,萧瑾时抬头,淡淡道:“这玉佩”

“是臣的玉佩。”

话一落,另外两人都没忍住惊讶。

宣帝怀疑,“你再看看,确定是你的”

夏其瑄惊诧之后却回过味来。

萧瑾时这是在保着宁芳笙。现下的情形萧瑾时约莫猜出几分,他应便是他难堪;他不应,宁芳笙在宣帝面前便难堪。

想清楚之后,夏其瑄心中更是觉得好笑。萧瑾时竟真把宁芳笙放在心里了,这么心甘情愿又无所无求地维护她,哪里还有在自己面前目空一切的样子

萧瑾时:“微臣确定。”

听言,宣帝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气得说不出话。

他不说,夏其瑄便要说。

夏其瑄抬眼,脸上一副愤怒样子,眼中不掩讥诮。

“那萧世子能否解释解释,为何你的玉佩会在本王遇刺之地被发现”

萧瑾时扭过头看着他,沉默片刻,突然嘴角一扯,笑容玩世不恭:“本官不知道,不知道齐王殿下想听怎么一个理由”

“呵,”夏其瑄听言冷笑出声,“本王想”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还不清楚萧世子就是这样一个态度对本王,对着陛下”

这音调猛然拔高不符合夏其瑄的性子,宣帝被喊了个激灵,也跟着看萧瑾时。

宣帝的表情不好看,“朕也不懂,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迎着宣帝的目光,萧瑾时想到了外面的宁芳笙,眸子暗沉。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为了外面那个人,谁有心情跟你们在这儿胡扯呢。

萧瑾时轻吸了一口气,“齐王殿下的意思不就是微臣谋害了殿下,并不小心留下了这个证据吗”

他话说得轻蔑,每个词从他嘴里出来都带着明晃晃的嫌弃。

夏其瑄笑一声,“不然还能是什么萧世子莫不是要说,你的玉佩不小心遗失了,恰巧又被宁太傅捡到,而后同本王一起陷害于你”

“嗯”

他把萧瑾时的后路都封死了,叫他有嘴难辩。

萧瑾时看了他一眼,对他话里刻意提起宁芳笙而感到怪异。撇下不谈,他又望了一眼宣帝,似笑非笑。

“想来除了这个玉佩,齐王殿下应当还有别的证据吧,怎么能单单凭一个玉佩就断定是我呢何况,这种粗活,我可是不会亲自干的。”

粗活杀他是一件粗活

这话夏其瑄怎么听都不顺耳。

他手指着箭头,“那箭头你也该认识,朝内仅禁军可用,而能调遣禁军的只有你和赵渡两人。赵大人与本王无冤无仇,却是你,时时挑衅与我。”

夏其瑄上前一步,想对萧瑾时形成形式上的威慑。

萧瑾时哼笑一声,话轻飘飘的:

“齐王殿下莫不是忘了,你遇刺的时候我可还不能随意指使禁军呢再者赵渡,他未必与你有仇,却有可能是旁人指使于”

“砰”

萧瑾时的话被上面砸下来的东西打断。

宣帝捏了捏拳,好似只是失手打翻了砚台,而他眼中压不住的阴鸷却证明都是假象。

他目光像冷箭直直射向萧瑾时,满是警告。

夏其瑄心中愕然,不知道萧瑾时怎么会这么说,事情的走向怎么就变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的所作所为怎么能一句话就嫁祸给赵大人”

“嫁祸是不是嫁祸,齐王殿下心里清楚得很”

萧瑾时紧接着,“陛下圣贤,洞察世间一切,想来也是清楚的。”

刺完了这个刺那个,萧瑾时的无差别攻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

宣帝不知,夏其瑄却了然。

“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真的糊涂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宣帝越看萧瑾时越觉得心头蒙了层黑雾,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也黑了。

夏其瑄瞥过萧瑾时,转首向宣帝请求:“无论如何,萧世子现在都有迫害当朝王爷的嫌疑,且其态度不端,当众冲撞本王与陛下,理应收押刑部大牢,听候审理”

宣帝没立即应声。

夏其瑄眉心蹙起,撩袍叩下,“请陛下明鉴”

字字有声。

宣帝望着萧瑾时,神色晦暗。

等了会

“请父皇明鉴”

宣帝缓缓抬手,“来人,将萧瑾时”压下去。

他话未说完,萧瑾时竟直接抢白。

“不必你们费时费力去查,即便不是我做的,我认了又如何”萧瑾时渐渐站起来,全然没有往日的恭敬,仰着脖颈不可一世,“夏其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我就是认了害你的罪又如何呢”

一言惊浪起。

李渝吓得差点没跪下来。简直大不敬

宣帝懵住,被他这突然袭击弄得反应不及。

夏其瑄瞳孔一缩。

萧瑾时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傲慢、漠然。

“你能拿我如何”

“我以为你能翻出什么浪来,也就是这不痛不痒、消磨时间的小把戏”

“狸猫换太子的把戏,我真是玩够了。”

“放放肆”夏其瑄喊出一声,“你如何能冒犯本王,还不退下”

“退下”

萧瑾时听言真停下了,但他要做的还远远不止。

状似恭敬地朝宣帝行了一礼,“陛下,臣有些话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像是征求宣帝的同意,但宣帝还未发话,他便径直道:“看齐王陛下的意思,你现在应当还不知道外面的传闻。天降奇石,上书:国之不幸,其根在人,血脉不承。”

“齐王殿下聪慧卓绝,这样简单的话不会不懂吧,若是不懂也无妨,我倒可以给你解释解释。”

夏其瑄身形一凛,竟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怎么没听到这样的消息

夏其瑄眼神收紧,“你莫要插科打诨,这事与谁有关与你有何关你既认罪,只有刑部大牢才与你有关”

说罢,当即向宣帝请示,“请陛下下令”

宣帝也不知道这事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一地步,他心中正在权衡。

若此时就让萧瑾时把这事捅出来也好,也免得再拖着。萧瑾时再疯癫,再不按常理出牌,总不会蠢得自己坑害自己不是

夏其瑄岂能看不出宣帝的思量

不行他必得把这事越过去

“来人”

御书房里勿地传出这么急切的一声,自然逃不过外面的耳朵。

宁芳笙隐约听出是夏其瑄的声音,眉心折皱。

夏其瑄不是急切的人,叫他如此的,必是有什么大事。

宁芳笙挥开御医,往外走,叫了个小太监快快往外跑。张望两眼之后,眉目之间清色消罔,步履沉定往里回。

这时候,谁都不敢往进去,于是宁芳笙进去时,无人通传也无人敢拦。

“何人”

“宁太傅”

宣帝跟夏其瑄几乎同时出声,只是前者惊,后者暗舒一口气。

萧瑾时见了宁芳笙,尖锐的表情一瞬间凝滞,紧随着,整个殿中隐隐欲破的逼人之气无形中消减几许。

不等人问,宁芳笙主动开口:“启禀陛下,御医已经处理好微臣的伤口,于是臣进来看看。”

宣帝眼色不明得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宁芳笙的视线在萧瑾时和夏其瑄之间跳转,“不知二位谈得如何”

萧瑾时的话被她打断,抿了抿唇,好似有些不悦。

“谈得如何呵呵。”

“齐王殿下仅凭一言之词和一块玉佩便想给我定罪,那我也想凭着一句话便定一定齐王殿下的罪”

“国之不幸,其根在人,血脉不承。”

“今岁来,朝中诸多不平,夏云亦是苦厄连连。我前些日子才觉得蹊跷,不多时便有天降谕示,不知宁太傅对此有何解释”

萧瑾时不紧不慢地说,眼神却紧紧盯着宁芳笙。

宣帝仍是不说话,但是看宁芳笙的目光意味深长,就好似她若有一字说得不入他心,他扭头便能将她和夏其瑄一同送进大牢

宁芳笙半垂下头,不言语。

萧瑾时挑眉。

宣帝终于发声了,“宁卿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宁芳笙抬头,“回禀陛下,不说话便是无话可说。此事臣不知,不了解,便不予置评,臣只关心陛下交代给臣的事情。便是:萧世子究竟对齐王殿下做了什么”

一句话,把局面朝夏其瑄那方拉去。

看起来云淡风轻,只有宁芳笙知道她的后背已紧绷成一张弓。

宣帝又不说话了。

萧瑾时望了宁芳笙一眼,又睨夏其瑄,终是不肯轻易善罢甘休。

“若是这话反过来,又如何还那么重要么”

话反过来他想反过来的是两人的身份罢

夏其瑄后脑一痲,几近丧失思考能力。他唯有看着宁芳笙,用眼神质问、呐喊:为何还迟迟不来还要到什么时候才来世子轻狂,太傅撩人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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