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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府在一阵嘈杂之后灯火通明。

本该是临近天亮的时辰,却比以往宁芳笙在府中当家后任何时候都要嘈杂。

当府中良医都聚集到主院之后,一直没有反应的宁芳笙猝不及防睁开了眼。

萧瑾时才把她放到床上,甚至一只手还压在她的身下。两双眼就这么对上,一个懵然微醒,一个惊讶慌张。

萧瑾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更生怕宁芳笙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想把他再送进地牢。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宁芳笙眼中很快有了焦距,且视线切切实实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目光深如幽谭,根本看不清她的想法。

萧瑾时心一凉,缓缓把手抽出来,声线低沉:“你醒了就好了。”

醒了不想看见我,总比醒不来要好太多太多了。

宁芳笙却仍是深深盯着他,一句话都没说。

她这个反应,萧瑾时习惯地解读为不想看见自己,心头登时拱了一头火。气她,也气自己。

扭过头,难免有些迁怒,对着几个良医斥责:“还愣着干什么等人出了事再请你们把脉么”

一个独为宁芳笙看诊的良医率先应承下来,“是、是”

说罢,萧瑾时便抬脚让开。

却不想,这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他回头,面对着宁芳笙没有表情的脸。

层层叠叠的情绪涌上心间,继而奔头而去,他控制不住,冷笑了一声:“呵,怎么,这个时候还惦记着让我去死”

其实之前宁芳笙帮萧瑾时用雪雕传过信之后他就可以出来了,但他一直在地牢里等着,等着对他的处罚下来,等着看宁芳笙是不是真能眼睁睁看他死。

他非要争着一口气,到今夜之前。

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今天听闻宣帝对萧鄂的处置之后,他一想到宁芳笙就有种惴惴不安的慌乱感。好像今天会发生什么。

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没有任何端倪可以证明他不好的预感。

一直忍到酉时,他方从地牢中出来,逮住宁芳笙一个守在牢外的引子盘问,废了好些功夫才问出来:宁芳笙被宣帝安排送萧鄂一行人出京。

萧瑾时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萧鄂既然能从宣帝手里抢过自己的命,必然是有什么威胁到了宣帝。是什么威胁

萧瑾时猛然回忆起,萧鄂入京之时对西北军有所部属,虽然刻意隐瞒他,他还是猜到萧鄂应当是带了些西北军秘密随行的。

西北军

能叫宣帝有所忌惮,甚至不得不放过萧鄂,那西萧鄂究竟是带了多少西北军

墨白又告诉萧瑾时,宣帝特意又令孙玉瑾带两千金吾卫随宁芳笙一道护送萧鄂一行。

这一句话,萧瑾时听到的时候差点没气炸。

宣帝根本就知道随行西北军的存在,几乎是刻意叫蒙在鼓里的宁芳笙去送死

萧瑾时不敢大意,当即去京郊寻守城厢军。

他虽无令可召集厢军,但当时收编的近两万私军他还是可以调动一部分的。

就是这么巧,在京郊碰上了赤红眼睛的青衣。

多的话不说,两人各领了五千人从山路直奔京外。

这才如神降一般险险救下了宁芳笙和残存的一半金吾卫。

回过神,萧瑾时沾满血污的脸上透出一股不甚明显的委屈和愤怒。

他看着同样狼狈的宁芳笙,突然又被自己的心疼打败。

算了。

“我,不想让你死了。”

沙哑的声音细若蚊吟,艰涩地从宁芳笙的嗓子里爬出来。

“什么”萧瑾时没听清楚。

“咳咳、”宁芳笙再开口,话还没吐出来,深红的血迫不及待涌出来,“唔”

萧瑾时吓坏了,瞪着良医们:“你们是死人吗”

“快啊”

他要推开,但宁芳笙却不松手。

萧瑾时都被气笑了,眼里竟急得沁出一点水光,颓丧而退让无边:“你别说了只要你没事,你就是让我去死,我也立马自刎好不好”

宁芳笙听得清清楚楚。

明明在之前知道自己九死一生、怕不是逃不过今晚的时候,她都没有想流泪的感觉;此刻,就是这么一句话,她控制不住,两行泪簌地滑落。

“你、你、”

萧瑾时还没见过她这样,担心得说不好话,只是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小心又无措地给她擦眼泪。

“我说,我不会让你死了”

“再也不”

她话好像说完了,又好像没说完,就这样重新陷入了昏迷。

萧瑾时不敢再磨叽,随即退出了内室。

他琢磨着宁芳笙最后的话和落下的两道泪,失了神。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想着想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有个良医出来,看着他犹豫地开了口:“这位公子,你的外伤看着也很严重,老朽为你看看吧。”

萧瑾时被他唤回神,往里投去担忧的眼神:“你们王爷如何了”

“没有内伤,外伤不伤及肺腑,只是王爷极度脱力,还需好好修养一段时日。现在刘良医正在为王爷包扎。”

萧瑾时眸光一晃,站起来,“刘良医”

他这才想起她的身份来。

那良医看他气场陡变,觉来十分危险,有些害怕:“是、是刘良医。刘良医是从王爷小时候便一直单为她诊脉的良医。”

萧瑾时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那你便替我包扎吧。”

“是”

就这么一直忙活,渐渐地,天边夜色褪去,东边开始隐隐透光。

刘良医最后一个从内室退出来,看见萧瑾时,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老朽退下了,还请公子莫要惊扰到我家王爷。”

萧瑾时没管这话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点点头便悄声进去了。

宁芳笙脸上的血污叫刘良医擦去大半,闭着眼睛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看得见的地方几乎都裹了层纱布。

静静看了会,萧瑾时拿着自己找到的干巾帕沾了水,坐到了床头,细致而小心地给她擦脸。

宁芳笙彻底昏睡过去,全程没有半点反应。

擦罢,萧瑾时又默默看了好一会。

“你惯来不说谎的是不是”

轻飘的声音浮沉不定,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问这个不会答的人。

天边越来越亮,晨色昏昧。

若是再不回地牢,就容易被人发现了。

萧瑾时遂起身,离开。

出院门时,撞见才安顿完厢军回来的青衣。

青衣沉默地颔首,便是向萧瑾时致意了。

“你照顾好她,有事可递信给我。”萧瑾时如是说。

“是。”

卯时三刻,天光大亮。

宁王府里却是一片寂静。

宁芳笙还没有醒过来,青茗重伤亦昏迷着,青萍两边照顾。

青衣早在天亮之前便向宫中递过信,为他主子告假。

万万不想,一刻钟后竟有人来府打破了这个早上的安宁。

“长孙殿下驾到”

青衣还没来得及出去迎人,夏瑞景便已经进了府门。

他面有仓促,眼中更含隐忧。

“宁太傅呢”

青衣匆匆见礼,“我们王爷身体不适,在院中休息”

才听了这一句,夏瑞景抬脚欲往内院去。

青衣赶紧拦住:“殿下,我们王爷今日告假了,不见人,您不能入内。”

瞥他一眼,夏瑞景面色沉下,“若是本殿一定要见宁太傅呢”

他的表情不似玩笑。

青衣便说:“殿下见了也无用,王爷重伤昏迷,此刻还未醒。”

夏瑞景神色一愣,随即整张脸都阴下,“她受伤了,本殿便更要见。”

说着,便不顾青衣的阻拦直接闯。

青衣发现了问题:夏瑞景没有问他们主子为何受伤。

难不成,他知道

思及此,青衣表情一凝,眼中浮上一层阴霾。

夏瑞景直接找到了宁芳笙的院子,然后又准确地走到了主屋的门口。

在青衣开口之前,夏瑞景自发收敛了动作,开门没发出什么声音。

青衣跟在他身后,在进内室之前,挡住了他:“殿下看见了小人没有骗你,也请你回去吧。若再进一步,便怪不得小人不客气了。”

夏瑞景遥遥看着,脸上几乎溢出来的担忧不能作假。

“她怎么样”

“王爷性命无忧。”

“昨夜”夏瑞景张口想问,却发现问什么都不合适,只有长长舒了口气。

好歹没事

是如自己所料,以宁芳笙的能力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死的。

他昨夜即便去了想来也是多余的。

他话没问出口,青衣却有话要问他了,“殿下可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夏瑞景顿了顿,反问:“是否是宁太傅押送萧鄂等一行人时与萧鄂发生了冲突”

这么说,不错不对。

可造成现在这个场面的根本原因在于宣帝的刻意隐瞒。

更深的东西,就不该是青衣问的了。青衣忽然不想应付夏瑞景,因为他觉得这位皇长孙此刻非敌亦非友。

“为免打扰我家王爷,还请殿下跟小人出去吧。”

夏瑞景沉默,脚下却是一寸不挪。

青衣笑了,讥诮暗藏,“长孙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夏瑞景仍以沉默应之,视线不曾从宁芳笙身上离开半步,神情复杂。

过了会,青衣收了笑,冷声问:“殿下难道要小人请你出去”

世子轻狂,太傅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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