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陛下圣旨,命周将军为大将军、荣王为行军大都督,率二十万人马平定西北叛乱。请二位接旨。”
夏瑞景的视线从圣旨上移开,转而落在被点到的两个人身上。
两人俱是惊讶得说不出话。
荣王两手握成拳,阴狠地盯着夏瑞景,“你这是什么圣旨本王不能依本王这个样子怎么能去行军”
夏瑞景淡淡地回应他:“陛下的圣旨确实是如此下令,荣王若是心有不甘,可以上来辨认这道圣旨。”
说着,夏瑞景真的把圣旨递了出去。
荣王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从夏瑞景手里抢过,眯着眼细细地检查。
他的动作太粗鲁,绢布的料子微微磨疼了夏瑞景的手掌。夏瑞景垂下眼,看着荣王头顶的亲王金冠,脸上飘过一抹阴翳。
荣王看着看着,额头上的青筋跳出来。
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父皇怎么会让我行军”
猛地抬起头扫视一圈,在宁芳笙同他对视的时候恶狠狠瞪了回去,然后锁定了她身边最靠谱的胡明成,强硬地把圣旨塞到他手上。
“胡丞相,你帮本王看看”
胡明成皱了皱眉,没动。荣王的行为实在太不成体统,这是圣旨,而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抹布。
还不死心啊宁芳笙瞥了满脸不愿的荣王一眼,出声:“丞相也看看吧,也帮长孙殿下做个证,这可不是什么伪造的圣旨。”
既然她这么说,胡明成便打开圣旨端详。
片刻之后,胡明成恭恭敬敬地合上圣旨,“荣王殿下,陛下圣旨就是如此旨意。大殿之上,您不能放肆。”
话中已含了劝告之意。
这时候,那位领军能力一般但很识时务的周将军已经意识到此事已成定局,他不可能抗旨。于是干脆地跪了下来,“微臣领旨。”
夏瑞景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看着荣王。
其他人的视线此刻也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身上。
看了看跪下来的那个,又看了看周围,突然一种赶鸭子上架的局促感环绕着荣王。他稍冷静些许。
“本王对此事有异议,我要见父皇”
夏瑞景含笑对他摇了摇头:“不可。陛下身体不适,下令旁人不得打扰。且,这是圣旨,没有更改,更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所以,除了抗旨,就是接旨。
荣王看着夏瑞景的脸,只觉得这个笑容格外讽刺。梗着脖子,他没接话。
朝堂上一时无异声,空气的流动也变得滞缓。
宁芳笙这时抬起头,打量着所有人的神情,前列有几个人似乎蠢蠢欲动,皆是李家人。食指在轮椅上慢慢地叩了三下,浓长的眼睫覆在眼睑上,勾勒出阴谋的形状。
“还有人对圣旨有异议”
清亮的声音从前到后,最后又飘回来。
这种溢着漫不经心和轻浮的尾音,让前列的夏瑾时悄悄勾起了唇。他知道,某人的坑已经挖好,就等着蠢货往下跳了。
“荣王殿下身体有缺,实在不能当此大任。关于此事,还需再议。”
哦豁,果然这就有了。
“臣附议。”
“卑职附议。”
哦豁,看来蠢货还不少。
前后站出三个人,有一个常随荣王行走,另外两个宁芳笙并不眼熟,想来是想要借此事表忠心图前程的。
宁芳笙的脸色逐渐变冷,抬起头时表情恢复了以往的生人勿近。
“荣王身体有缺荣王殿下,请问你缺在哪儿了不过是略有些行动不便而已。”
“你”荣王眼看着又要变脸。
宁芳笙下一句彻底凉了他的心。
“这是陛下亲写的圣旨,陛下既然如此下令,便是认为荣王殿下可以胜任。陛下认为什么,便是什么。若是不遵,就是抗旨抗旨者,以罪论当诛。”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冷冷地砸下来。
鸦雀无声。
后面附议的两个人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事,面如菜色。
最后,开口的三个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夏瑞景乜了他们一眼,重新看向荣王,“荣王,接旨吗”
还问
荣王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因此变红。
“微臣,接旨”
真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啊,夏瑾时想。
下了朝,荣王第一个朝殿外冲了出去,远远把所有人甩在身后。
第二日,荣王告假没有上朝。
第三日,荣王还是告假没有上朝。但是,朝堂上为他不平的三个人,李家的那个突然急病暴毙,另外两个人被撸了官职发配边疆。
第四日,荣王依旧告假。
第五日,荣王不必上朝也不必告假了,因为他必须要出发随军去平西北了。朝会暂缓,夏瑞景、宁芳笙携大臣来为他和周将军送行。
宣帝还是身体抱恙,就像之前荣王都见不到他一样,今天他也没有出现。
荣王满腹的憋屈和愤懑,只能自己吞下。
今日白天没有下雪,相反,晴光大放,光风霁月。
宁芳笙站在夏瑞景身后一点的位置,脸上没有再挂着笑,但表情还是和煦的。偶尔侧过脸和夏瑞景低声交谈几句,别的时候就很安静。
这副姿态,完美呈现了皇长孙下第一人的状态:低调,谦逊,但绝对存在感十足。
夏瑞景和周将军交代完,便转向臭脸的荣王。
想到这张臭脸未来几月都不用看见,他的笑容添了三分真实。
“皇叔不必担忧,周将军所有将士都会好好保护你的,等你得胜归来,侄儿在登仙楼摆下最大的盛宴为你接风洗尘。”
荣王看着面前这张笑脸,一点好情绪都挤不出来。更何况
都现在了,他还能看不出来夏瑞景已是妥妥的继承人了
“你”他做了个深呼吸,压下所有情绪,“罢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
夏瑞景对他终于认清局面表示很欣慰,抬起手在对方肩上轻拍了两下。
荣王立即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从前,都是自己这样拍着他的肩。现在却掉了个个,两人的位置也是,翻天覆地不复从前。
胸口有什么在鼓动,荣王只觉得呼吸困难,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夏瑞景眼中闪过一道冷光,随即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宁芳笙在看队列前面的青羽,倒是没想到他会弃文从武,投了军。如此也好,这样要是军中有什么情况,她都能通过青羽得知。
注意到夏瑞景的动作,她于是收回视线,抬眼瞥了下荣王的背影。
不知道等了多久,李武侯最后一个退回来。小武子也提醒夏瑞景:“殿下,吉时到了,大军该出发了。”
夏瑞景定了定心,从小武子手里接过送行酒。高举起手,沉着平稳的声音被风裹挟着,飘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我朝近年无战事,但想我夏云兵士从来血性不减、雄心壮志不灭今日诸君一行,为国平反贼,皆是有功在身。今日送行,夏某在此等着诸位战功赫赫、凯旋归来”
声落下,随即引起浪一般的震耳回应。
“平反贼,凯旋归”
“平反贼,凯旋归”
“长孙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风猎猎吹在脸上,吼吼之鸣铺天盖地将人包裹住,脚下的地似乎也跟着振响。
即便是宁芳笙也不免怔愣片刻。
不得不说,夏瑞景非常明白怎么鼓动人心。
就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夏瑞景猝然回头,目光定定地看着她,他把身后所有人及他们的情绪都当做陪衬。
这种眼神,坚定自矜,还有一种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自负。还有很多,复杂得宁芳笙下意识选择了回避。
夏瑾时就在不远处,一直注意着这边。看见夏瑞景一回头的眼神,他眯起眼,显得眼眸更加狭长、深不可测,随即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径直走过去,不偏不倚挡住了夏瑞景看向宁芳笙的视线。
他脸上有笑,但眉眼间露着尖锐。
“回头看什么,你想要的都在眼前,不在身后。”
视线被隔绝,还是被他最讨厌的人,若是之前,夏瑞景必然摆不出好脸色。但他已经明确了所有计划,所以现在,他能回夏瑾时一个笑,尽管装不出和善。
“那齐王叔想要什么眼前的一切吗”
叔
我可没有这么一个惹人厌的侄子。
一想起夏瑞景刚才回头那个眼神,夏瑾时就难受地想打死他。
同样扯出一个假笑,“那是你眼前,我的眼睛比你大多了。”
夏瑞景笑容一滞。
是吗想要的比我看到的更多吗
可是,你凭什么说出这种话呢凭你刚从地牢中出来,还是你那张嘴
夏瑞景的成功近在眼前,到此时,他心态反而平和了。
轻蔑深隐在眼眸之中,他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夏瑾时怎么会看不懂他又笑了,只是这次有深意的多。嘴上半点不客气,嘲讽道:“果然小眼睛,事实都看不清。”
闻言,夏瑞景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夏瑾时也不想跟他说话,转过身狠狠白了宁芳笙一眼。
“”
宁芳笙无言。
怎么还招了个白眼
即便不能搭话,夏瑾时也懒得回去,索性就这么站住了。一直到军队调头出京,他就这么隔开了夏瑞景和宁芳笙。
在返回的路上,李武侯突然出现,把他挤向了夏瑞景。
老头脸色阴沉沉的,疲惫之中更有许多忌惮。
“李言旭根本不是急病暴毙,是你动的手,是不是”压低了声音,他这么问宁芳笙。
宁芳笙扭过头,看了他一眼,笑得自然:“武侯即便资历深厚无人能比,也不能就这么冤枉我一个晚辈。何况,我可是当朝太傅,不能随口污蔑呢。”
李武侯看着她的笑,头皮一麻,直觉背后阴风拂过。
若她没做,不会多说这些话;但偏偏笑了,每一字都直指自己位高权重的身份。
那只有一个原因。
她就是故意的,就是要他甚至还有很多人明白,她明晃晃地开始动手了,即便有人会联想到她身上,但是那又如何谁也奈不得她何
“你、你,”李武侯又惊又疑,“可是之前”
你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况且,你现在这是谋逆,大逆不道
没说出口的话,却彼此心知肚明。
宁芳笙看着须发皆花白的老头,眼尾向上挑起,口吻不屑:“那么从现在开始,武侯看看我做的事也不迟。”
“这样你也更能看清,李家的以后的运该靠向谁。”
她说这话时,似乎天地尽运筹于股掌,狂放、锐利、不可一世。
谋逆她逆了也不是一天了。
从成为宁芳笙的那一天,她就逆了。世子轻狂,太傅撩人无错章节将持续在燃文小说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燃文小说喜欢世子轻狂,太傅撩人请大家收藏:世子轻狂,太傅撩人燃文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