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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也就十几分钟,脑海中史明杰父亲的轮廓清晰。

他出现的比较突然,神色匆匆,消失得更是莫名其妙。

真是活见鬼了。

这鬼也够可以的,还让我给他儿子捎衣服。看来这父子俩感情不错,都驾鹤西游的人了,还怕宝贝儿子冻着呢

我的后脊梁发冷,却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若是心里放不下,也该找自己儿子啊

再说了,这可是大白天,虽然乌云密布,看不到影子,可我接东西时摸到他手了,冰冷的一双糙手。

手是真的,人也假不了。看上去只能说是病入膏肓,并无死气。

再者说了,他送来的衣服的尺寸也透着古怪。

我又忽然想了起来,他一直没说过和史明杰的关系,而是因为他与史明杰长相相似,岁数比较大,我主观判断的结论。

难道是他老家报丧的习俗

我惴惴不安地问“你有叔叔、大爷吗”

史明杰微微一怔,随即猛地摇头。

我心里当即一紧,那人与他长得太像了,绝不可能没有血缘关系。

大概是真见鬼了。

我心里还是不甘,“你亲爸”

说完这话,我脑袋灵光闪过,没等他说话,又问他“那张照片上有他吗”

“有”他应了一声,马上去找。

“暴乱”之后异常混乱,满地文件和资料,一张照片无法出众。

众人都开始低头寻找。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苟大山刚迈了一步,就怔在了那里。四下看了一眼,他脸色瞬间布满了焦急,扶了下眼眶,胆战心惊地问“又什么事呀”

“你瞎啊找东西呢看不出来”恶少刚好在他面前,好像没看出是院长,上去就给了一句,之后他低头一打愣,又说“这么大岁数了,还捣蛋,当自己是老顽童啊”

苟大山眉头一皱,指了下自己鼻子,刚要说话。

就听恶少吼道“抬脚”

他几乎是被吓得跳到了一旁,还没站稳,就开始自己拍着胸脯顺气。

恶少一弯腰,把照片捡了起来,递给我之前,他先对照史明杰看了看,之后脸色微变,说“是有点儿像。”

我心里一紧,接过来定睛一看。

照片已经泛黄了,褶皱处多开裂。

一个胖乎乎的孩子骑在男人的脖子上,一位枯瘦的女人站在他身边笑着。这男人与疗养院外那人很像,成就是一个人,差的,就是脸上那条大疤。

那孩子应该是史明杰,照片就得是年前照的了,所以,看到这里,我已经有了答案。

史明杰以为自己看出了我眉宇间的困惑,用手指着照片说“他这里有条疤痕,是我用铁锨劈的。”

恶少听了,对我拱嘴,那意思问我有没有。

我哪里还能回应他,众人见我愣住了,大概也不用我说什么了。

过了一会儿,我情绪稳定了一些,还是觉得不太可能。于是就问史明杰“他什么时候走的”

“额,具体时间没问,我妈昨天晚上打电话告诉我的,非让我回去,说人都没了,什么恨都该化解了。我想也是,怎么也是他亲儿子,人都走了,总该送一送的。”他淤青的脸色更难看了。

确定自己遇到了真鬼,我叹了口气。转头看到张静静正在向苟大山解释,我走上去,对苟大山说“苟院长,我陪史明杰回家一趟。”

“还有我”恶少马上吼道。

苟大山想了一下,对我说“疗养院的事你们就放心吧,路上小心点儿,遇事多动脑子,也许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

听了这话,我心里一暖,向他点了点头。随后,我们三人简单交接了一下手里的工作,就离开了疗养院。

史明杰比我更困惑,以至于这个大鸡贼脾气都变了,出资买了三张去山西的火车票,是次日:的。

恶少见我们俩都是魂不守舍,嚷嚷着去喝酒解烦。于是,在他带领下,我走进了一家小饭馆。

落座后,恶少简单粗暴的点菜中。

我满脑子浆糊,尤其对史明杰父亲的大疤心有余悸,就问他是怎么回事。

他瞬间陷入痛苦的回忆中,脸上的横肉都哆嗦着,“我上年级的时候,他非要和同乡来北京打工。半年后才回来,钱还真没少挣,那几件衣服,就是他给我买回来的。但是,他没等我下学,给我母亲留下很多钱,放下衣服,就消失了。”

“谁让你说这个了问你大疤的事呢”恶少嘴里塞着鸡腿,不屑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并不在意,低着头继续说“那几件衣服,我一直没穿过。起初,我是想等他回来,穿给他看。后来,我慢慢的意识到,我太天真了,他就没打算再回来。听同乡人说,他在北京又成了家,娶了个小富婆。最初的几年,他还给我们汇生活费,后来,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没他你活不了啊”恶少瞪大骷髅眼鄙视了一下,其实是有些嫉妒,紧接着又埋头闷造了起来。

史明杰点点头,随即将目光投向我,“那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样的父亲,没有也罢那时我妈在小工厂上班,我也已经十几岁了,承担了所有家务活。生活上,我们再精打细算,日子过得紧巴,却也没有沦落到乞丐的地步。学习上,我也刻苦,因为奖学金是我争取生活费的唯一途径,虽说钱不多,可看到母亲欣慰的笑容,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

“真墨迹,说但是吧”恶少不愿听幸福的事,那样会凸显他的不幸。

史明杰朝他佩服地一笑,又看着我说“但是,我初三那年,我母亲得了场病,她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又心疼钱,就去小诊所拿了些药,没吃两天就病倒了,到大医院一查,是肺炎。花光家底后,还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工厂肯定不养闲人,她就拖着病给人当保姆,靠每月元撑起了我们这个家。那时候我已经是半大小子了,怎么可能看着她继续操劳,中考的时候,所有选择题我都是瞎蒙的,故意降低了分数,可没想到,就算是个普通高中,她都非让我去念。”

听到这里,我心有些酸了,“你没考好,她会责怪自己的,你好像把她给害了”

“是啊,我本想担起这个家,没想到还给她肩头坠了两块巨石。为了我的学费,她跑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家,求爷爷告奶奶的借,总算是凑足了,甚至,趁我出去上学,她竟然把自己的药都断了。”

“废话,救急不救穷,就你家那个条件,谁还肯再借钱给你妈,她又挣不了很多钱,肯定从自身来节省。说你爸的事吧,我喜欢听干仗的,尤其是干仗父子兵”恶少催促说。

“我爸”史明杰满脸的恨意,不可置疑地说“从他走那天起,我爸就已经死了。我毕业后,听说他被富婆给蹬了,乐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可有一天,我回家的时候,他竟然腆着脸坐在院子里。”

“然后你就火了,都没听他解释,抄家伙就给打跑了”我试探性地说。

“恩。”他并不遮掩满脸恨意,时至今日,依旧是恨之入骨,“要不是他跑得快,我妈又死死抱住我,不死不休”

“漂亮”恶少抽空竖起油腻腻的大拇指,撇嘴夸奖“爷们儿”

我瞪了他一眼,“他生下来就有一个家庭,他还曾骑在过他父亲脖子上照过照片,你有过吗现在见到你爸,你肯定先抱着他哭半年。”

他咀嚼着想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对着呢,只要是亲爸,我肯定先搂着他哭。”

史明杰马上皱起了眉头,急切地抱怨“你们没有家庭,就非常想要一个家,哪怕这个家支离破碎,但你们可曾一月花块钱吃饭我特么有时候两天才吃一顿饭一个冰冷的干馒头那叫饭吗我穿的衣服都是同学给的,从没上过体育课,我没力气,也不敢跑,害怕踢一场球,鞋子就碎了你们可曾有过这样的感受有过吗”

他这一通吼,整个小饭店瞬间鸦雀无声。

我和恶少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同时笑了起来。

他说的这些只不过是自尊心作怪,如果他抛弃那本不重要的累赘,很容易就吃饱了,甚至是吃好。

我们这一笑,他愣了,莫名其妙地打量了我们一下,难以置信地问“很好笑”

恶少给了他胸口一拳,嬉笑着说“就你这性格,活该受这份罪。”

我忍住笑,好奇地问他“你一直忍受生活,就没想想怎么改变生活么”

“改变”他有些不解,“上高中的时候太小,上大学后,就开始勤工俭学了”

听了这话,我和恶少又猛地笑了一阵。

很不合时宜。

一脸黑线的家伙就差掀桌子了。

我赶紧忍住,和他解释“勤工俭学,不管你在学校,还是在社会打工,一个学生,人家能给你多少钱还是对你的生活来说,其实没什么改变。魄力不足”

“那,还能怎么改变”他显得很是无助,似乎现在依旧需要个机会,然后才能脱离贫困。

恶少鄙夷地说“要想钱来得快,自然是抢银行了”

“你滚一边去”骂完他,我设身处地思考了一下,“要是我,首选辍学,或是办暂退,然后,趁自己未成年,去踢擦边球,这样很快攒够钱,再回到学校,什么都解决了。”

“就算被少管了,不是还有免费吃喝,免费书读了”恶少附和。

史明杰沉思了很久后,摇头说“你俩都什么思维啊我也不是不敢那么做,只是,我母亲要知道的话,肯定会被气死的”

我其实不知道还要考虑这层关系,但又不服输,瘪嘴反驳他“你没那么做,就没钱支持她的治疗,结果怎么样人家贪官污吏就可以大酒大肉,我们为什么不能吃上饺子只要多动动脑子,做事细心些,双规的肯定是别人。”

他失神的时候,韭菜鸡蛋的饺子上桌,恶少给我夹了两个,随后他捂着盘子,边吃边说“你呀,归根结底,就是没逼到那份上。在这世界上,除了我,没人了解饿的真意你至少还有妈,我和林子就惨了,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人疼,但是,要是我想吃鸡肉了,不管如何,下顿饭,肯定就是鸡。你也是的,早先不认识林子,他小时候,那偷鸡摸狗的手法”

“你少扯淡我什么时候偷东西了”

“你没偷,是抢,咱俩一起抢的,只抢该被抢的,没心理负担。”他呵笑了一下,替我们倒上酒,“吃得差不多了,开喝”

我无奈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后,把碗里的饺子分给史明杰一个,提醒他“别听他胡扯,我们没做过违法的事,而且从他辍学后,就一直踏实上班,供我念书。我很庆幸,虽然没有父母,但我有兄弟。其实,你所体会的,我们没亲身经历过,就没资格说什么。”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挺羡慕你们的,若是我也”

“滚犊子”恶少险些把酒瓶砸他头上,“生活幸福的你不去羡慕,非羡慕我们这样凑合活着的,脑袋裂大口子了吧”

这话一出,我们几乎同时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端起了酒杯,一口吞下了儿时的痛苦记忆。

我没再询问史明杰什么。一是不想勾起他的痛苦经历,二是没必要,既然决定亲自陪他去,又知道他家乡有个风俗,过守灵期才下葬。

守灵就是守灵床,灵床上自然就是尸体。古人认为人死后三天内要回家探望,因此子女守候在灵堂内,等他的灵魂归来。每夜都有亲友伴守,直到遗体大殓入棺、火化为止。所以,我打算赶在火化之前亲眼看一下,那人到底是不是他父亲。

其实,我心里还是不大相信的,总不能有我的地方就有鬼吧而且这些鬼又都很诡异,让人无法相信,他们真的是鬼。

那个红衣小女孩给了我眼球饰品,黑灵潭的鸟人扛着枪,史明杰他爸递给我编织袋,这三人能拿实物,分明就是人。但硬说他们是人,小女孩神出鬼没,似乎会分身术,眨眼间瞬移,能够影响监控设备;鸟人是个残疾,有鬼鸦这样逆天的宠物,行为怪异,能从疗养院隔空摄物;史明杰他爸已死,又突然出现。

这样一分析,他们怎么可能是人呢

所以,这次去史明杰家非常重要,至少能判断出,我撞鬼了,还是有人在我身边搞鬼。

酒桌上,史明杰情绪复杂,既恨他父亲,又被我们给说得糊里糊涂的。一个劲地说自己太傻了,所以酒喝得比较猛。

我是陪酒的,自然也没少喝,反正,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旅店的。

第二天,“咻咻”的手机铃声吵醒了我。

我支起眼皮一看,才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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