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你我恩断义绝,再见形如陌路!”

一句话回响在聂啸的耳畔,他的目光瞬间变得伤感与悠远,看着雪花飞扬前这一张素雅的容颜,视线透过了岁月的沧桑,仿佛看到另一张眉眼相似的脸,一样的决绝,一样的爱恨分明,也一样的……护短。

“你,和染染很像。”情不自禁的,聂啸将这句话脱口而出。

听到聂啸以这样缅怀与思念的语气提及自己的母亲,楚淡墨眼波一寒。尽管这三日她已经想到了一些,但是始终不愿意去面对。她的母亲从未对她言及过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句世族嫡女匆匆带过,她一直以为她的母亲是乱世崛起的某一方门阀之后,却是没有想到她的母亲竟然与梁国千丝万缕。

梁国君家,乃是梁国第一世家,她的外祖父怕就是当朝丞相。既然如此,她的娘亲当年到底是以这样决绝的姿态割舍一切下嫁给敌国的爹爹?如此轰动的事情,竟然没有人知道,怕是其中除了她爹爹做的手脚,眼前这个男人也出了不少力吧。虽然她不懂情爱,但她却能深深的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娘亲的情。试问天下有几个功成名就的男人可以为了一个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终身不娶?

聂啸有十一个孩子,无一个是亲生,至今无家室,这是梁国的一个谜,而这个谜的谜底便是楚淡墨的娘亲!君素染。

“染染是丞相唯一的嫡女,亦是我聂啸的未婚妻。”聂啸看到楚淡墨的不豫,唇角掀起一抹极淡却满是苦涩的笑意,将那段往事在她面前徐徐的展开,“我和染染都出身士族门阀,当年乱世中,聂家与君家同时拥立梁王清君侧。染染与我又是青梅竹马,为了巩固政权,定下了我和染染的婚约,我自幼便立志要娶染染为妻。也许是年少不知情,染染并不排斥这门婚事,我一直以为染染心中也是有我的。”说到这儿,聂啸的声音变得飘渺,眼中的沉痛更加深了一分,“染染看似贤淑端庄,实则固执散漫,我幼时拜的高人为师,那一年我学成归来,家中也已经在为我和染染筹备婚事,染染却在婚前二个月找了我,央求我带她出去走上一遭,看一番尘世繁荣。我素来拒绝不了染染的要求,也知道若是我不带她去,以她的性子自己也会偷偷跑出去,所以我便带了她出去,而后遇到了你的父亲,染染的劫。”

沉重而又沧桑的话中,楚淡墨可以清楚的听出属于那个意气风发少年的大起大落,从满怀欣喜到痛彻心扉。一瞬间,一直认为自己铁石心肠的楚淡墨竟然对眼前这个值得敬佩的男子起了同情之心。

看到楚淡墨眼底的同情,聂啸笑了笑:“留在这儿吧,我会将你视如己出,但凡让你委屈的,我必会百倍还之,但凡你所想要的,我亦会倾尽所有成全。”

聂啸的视如己出并不是说说而已,而是很快就付诸了实际的行动!

第二日,君相君仓便上奏梁帝,言及找到失散的孙女,正是名动天下的素颜医仙--君涵墨!此消息一出,天下哗然,要知道在世人眼里,南粤城一战,若是没有传说中的素颜医仙,此时的大梁铁骑怕是早已经攻破南粤,直逼大靖东陵了!

这前一刻还是大靖功臣,下一刻便成了梁国世族门阀的千金。前后的身份能不让人咋舌?

而梁帝却大喜,当下下旨谕封楚淡墨兰栎郡主,丝毫没有言及南粤城的战事,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

可是在君仓提出要接楚淡墨回君家时,聂啸却以极其强势与霸道的态度扔下一句话:她已是我之义女!

言下之意便是:我的女儿就应当住在我家!义女也是女儿!

聂啸行事一直霸道独断,多年共政,每每意见相左,处事圆滑的君仓都对聂啸退让三分。然而这一次,君仓却是半分不让!

君仓是位及一朝之相,文官之首;聂啸乃是镇国大将军,手握兵权。这二人一文一武,一直是大梁的支柱,梁帝对二人都十分的倚重,两人这一争执起来,还真是让梁帝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偏旁哪一方。

按常理而言,聂啸并不占理,若是换做平常时候,梁帝自然会站在君仓那边。可是如今却是非常时期,南粤一战败后,大靖骁王凤清漠并没有打算放过梁国,此刻已经在攻打梁国源城。梁帝看着节节败退的梁军,曾经几次三番要求聂啸挂帅,可是聂啸一直以身受重伤为由拒接圣旨,梁帝也不好强求,毕竟当年他请聂啸出山时,就曾经对许诺,绝不强求于他。可是梁帝也不能这样明显的偏颇的站在聂啸一边,所以一时间梁帝也没有好主意。

然,就在梁帝犹豫不决的时候,梁玉熙站出来请旨,他久病缠身,兰栎郡主既是名动天下的素颜医仙,便请求梁帝将医仙接入太子东宫,以便为他治病。梁帝听后当下允诺,接楚淡墨进宫。

如此,两方都没有再争执的理由,也就有了楚淡墨如今转入梁国东宫的局面。

细碎的雪花仍在纷纷扬扬的挥洒着,飞落的雪花交织着清清泠泠的琴声,在沉寂的雪天,在幽静的深宫内院绘出一副令人见之难忘的画面。

九曲长廊的尽头是一个被青松环绕的小亭,亭内楚淡墨一袭素白的绸裙,一件雪白的貂裘,一只羊脂白玉簪挽发。随着偶尔侵袭的冷风飘扬的青丝,翻滚的雪白貂毛,轻扬的裙摆,抖落着细雪的青松,青与白的交会,恰是一副泼墨的仕女图。

细长白皙如玉的十指在琴弦上拨动,悦耳动人的轻声由指尖流泻,划破冷冽的苍穹。那柔和不失力度,婉转却又带着金戈铁马,铁踏山河霸气的琴音随着飞扬的雪花分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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