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这里原本是皇帝平ri听政的地方,但是赵佶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自己有多久没有到这里来过了。自从蔡太师出掌中书、门下、尚书三省之事开始,赵佶便很少过问朝务政事,一切都是交由蔡京在负责。
此次山东大旱,算得上是一件平凡又不平凡的事。平凡是因为北宋政和年间,全国各地几乎到处都是天灾**,比如方腊叛乱,比如黄河水灾,比如河南蝗灾等等。相形之下,山东来次大旱似乎也没什么。
但是此事偏偏有其不平凡的地方。遇到天灾**,朝廷本应出钱出粮去赈灾,但是现在大宋国库空虚,又哪来的钱去赈灾呢。另外,山东离河南省较近。而大宋国都汴京就是河南省南部。如果赈灾不力,很可能那群山东汉子就会揭竿起义杀往汴京了。
垂拱殿内,二府三司的几位朝堂大佬全都坐在殿内。皇上赵佶端坐于正前方的龙椅之上。二府三司中,二府代表着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一个主管文官,一个主管武将。三司分别是盐铁、户部、度支三司。这三司的三司长几乎掌管着大宋所有财政。
赵佶看了看自己的五位肱骨大臣,只见五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赵佶有些微怒道:“你们倒是说话啊,山东大旱,数十万难民正在往汴京赶,朕叫你们来是坐着好看的吗?”
赵佶话刚说完,五位大臣中的其余四位齐齐看向蔡京蔡太师。蔡京侧着头微微想了想问:“严大人,有没有计算过要赈灾需要多少银两?”
蔡京口中的严大人就是户部司使严宽。因为三司隶属于尚书省管辖,所以被蔡京点到名后严宽起身对着皇上行了个礼,然后又对蔡京行了个礼道:“回太师的话,卑职已经着人计算过。如果要赈灾等到明年的大麦长成,至少需要八十万贯白银。”
“八十万贯?”赵佶微微咂舌,他一直捂着藏着没舍得拿出来的内库藏银也不过就六十万贯而已。至于国库里面的银两,赵佶先前就已经问过户部,也就二十万贯。那还是梁薪先前查抄沈家查出来的,并且那是留给西北那边童贯的军费,户部司可不敢乱动。
蔡京想了想,摇摇头道:“近来国库空虚,八十万贯是万万支挪不出的,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另想办法?什么办法?”赵佶追问道。十几年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凡事问蔡京,自己一点也不愿意多去考虑国事。
蔡京没有回答赵佶而是不着痕迹的瞥了高俅一眼。高俅此次是代表枢密院来参加会议,他新领太尉之职不久,正卯足了劲想要图表现。见到瞥向自己,高俅立刻起身对着赵佶行礼道:“禀皇上。臣有一法可暂缓燃眉之急。”
“哦?高爱卿有办法可尽管道来。”赵佶略带几分欣赏地看了高俅一眼,毕竟高俅是他从端王府带出来的人,他能有出息也算是给赵佶脸上添光了。
高俅拱手道:“谢皇上。臣的办法就是先由臣出兵将难民驱逐回山东,谨防他们叛乱。然后咱们再从江南等地调去每年的税粮先行应急。”
“出兵驱赶难民?”赵佶微微皱了皱眉。他不是脓包,心里很清楚这样很可能官-逼民反。但一时间他也没想到有更好的办法,所以有些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蔡太师,你认为这个办法如何?”
蔡京略微沉吟,然后说道:“如果实在筹集不到赈灾的银两,那么这也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至少能保证难民不会涌入汴京,汴京可暂报安稳。”
听到蔡京也支持高俅的意见,赵佶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那……”
“绝对不行。”刚刚端着参茶混进垂拱殿的梁薪忍不住出声道。
所有人都看着梁薪愣了愣,一开始大家除了蔡京之外其余人还不认识梁薪是谁。但后面一看梁薪所穿的都知蟒袍,高俅等人顿时知晓原来他就是刚上任的内侍省都知梁薪。
高俅跟梁薪是有过节的,梁薪侮辱他义子高衙内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以往是因为有杨戬在他不敢那梁薪怎么样。但是现在杨戬远在燕京府,他才不怕一个刚上位的小小六品都知呢。
高俅毫不客气地斥道:“大胆,此处朝臣议事,你一个小太监居然敢妄议国政?”
梁薪皱眉看向高俅,虽然他是第一次和高俅见面,但有关于高俅的一切他西厂内早有档案记载。梁薪冷笑一声道:“高太尉言重了。在下议的不是国政,而是人事。山东
大旱,百姓遭殃。我作为大宋的一份子,我自觉有义务也有责任关心此事。”
“关心此事归关心此事,此处是垂拱殿,哪里有你说话的资格?”高俅冷言讥讽道。
“大胆!”梁薪沉喝一声道:“正如你所言,此处是垂拱殿。你当是你家吗?皇上都还没说是否准允我说话,你却开口斥我没有说话的资格。难道你是认为你能代表皇上发言吗?”
“我……”高俅一时语结,他没想到梁薪倒打一耙的功夫这么厉害。他看了赵佶一眼,立刻跪地说道:“皇上赎罪,微臣绝无僭越之心,只是一时失语,口不择言而已。”
赵佶摆摆手道:“好了,如此危急关头你们两个还争什么。高俅起来吧。梁薪你也说说为什么你认为高太尉的方法不可行。”
梁薪回过头对着赵佶行礼道:“皇上。遇及天灾**,朝廷只能出面赈灾安抚人心,又怎么可能出兵驱赶难民呢?如若一个不慎,再加有心人挑拨,难民们必将群起叛乱,届时损失绝对是赈灾所用的十倍不止啊。”
“哼!区区乱民又能掀起什么样的风浪?再说了,朝廷不是不想出面赈灾,但是这总得有钱才行啊。八十万贯,你有吗?”高俅不屑地讥讽道。
梁薪转身冷冷地看了高俅一眼,心中极为看不起高俅。北宋六贼之中并没有高俅的名字,并不是高俅不够坏,而是他还不入流。六贼之中,哪一个不是惊才绝艳之辈。高俅这厮以一个市井小混混出身混到今ri得登高位,完全是机缘巧合外加溜须拍马不顾廉耻,实际上一点能力都没有。
看着高俅一脸不屑的神sè,梁薪头脑一热道:“好!八十万贯而已,就由我负责。”
“由你负责?你以为是说句话就可以的吗?灾情如火,如今你大话连篇夸下海口,届时拿不出钱怎么办?”高俅很明显是和梁薪杠上了,对着梁薪像恶狗扑食一样穷追不舍啊。
梁薪咬咬牙回头对着赵佶行礼道:“皇上。微臣需要三天的时间。如果三天之内微臣筹集不到八十万两,那么微臣甘愿献出项上人头。”
“梁薪。高太尉说的对。灾情如火,你当真有把握?”赵佶对梁薪颇为喜爱,并不希望他就这样折在高俅的激将法手里。
梁薪此时神sè平静下来,他拱拱手道:“皇上。微臣绝不敢拿这江山社稷以及山东数十万难民的生死存亡开玩笑。就三天,如果筹不到八十万贯白银微臣愿以死以谢天下。”
“这……好吧,那梁爱卿,赈灾款项这事朕就全倚重于你了。”赵佶自然是希望梁薪真能拿出钱来的。他不想砍梁薪的头,同时砍他的头也对赈灾这件事毫无帮助。
梁薪点点头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一定完成任务。”
说完。梁薪想了想转身看向高俅道:“高太尉。你可敢与在下打一个赌。三ri之内在下凑不齐八十万贯白银,在下自当人头落地。但是如果在下侥幸在三ri内凑足八十万贯白银,那么高太尉你就再拿十万贯白银出来,将赈灾款项凑齐九十万贯如何?”
“十万贯白银?”高俅微微一愣后道:“我哪里来有十万贯白银和你赌?”
梁薪微微一笑道:“高太尉客气了,你在霞飞路上的那栋宅子气派恢弘,我想足值五万贯白银。再加上高太尉ri常积蓄,拿出十万贯应该并不难吧?”
“高太尉放心。在下也不占你便宜。如果我输了,我在枫叶街那处宅子也抵给你。你可以派人去看看,我那处宅子也并不小。”
梁薪似乎真就起心跟高俅咬上了,见高俅还在迟疑,梁薪淡淡地笑着道:“高太尉不会是不敢赌吧?要是不敢就算了。八十万贯,在下想想也很有压力呢。”
“不敢?”高俅两只眼睛一挤,像是被人踩中痛脚般叫道:“谁说我不敢了?赌就赌。”
“好。今ri有皇上见证,如若他ri谁敢反悔,那便是欺君。”梁薪说道。
“哼!只要到时候你不反悔就行。”高俅自信满满地说道。八十万贯,这对于谁来说都不是个小数目。三ri之内,高俅怎么也不相信他梁薪就能凑得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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