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武说完,秦玉暖便是下意识地扭过头去,看到月光下神情冷淡处变不惊的完颜肃朝这边点了点,像是全然不知司马锐遇刺的事情。
“秦三姑娘,如今营地那边都有人在四处搜查帐篷,已经快查到姑娘的帐篷了,秦三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冷武提醒道。
“好。”秦玉暖果断地直接拔腿离开,司马锐遇刺,证据指向北狄人,而整个营地的北狄人只有塞淳公主和她身边的两个北狄丫鬟,再就是,完颜肃自己,冷武是个说话十分谨慎的人,他会这么说一定是皇上那边有了明显的证据,看来这四个北狄人如今是成了众矢之的了。
营地那边虽然人影匆匆,但各处也都是有条不紊,只是快走到塞淳的帐篷时还可以听到里头女人反抗的挣扎声,说的是北狄语言,秦玉暖听不懂,但大抵猜到是皇上司马修派了包围了塞淳的帐篷,却引起了随性的两个北狄婢女的不满。
“秦三姑娘,这边走。”冷武捡了条没什么人的小路,不一会儿,就到了秦玉暖居住的帐篷外头,还未进去,却已经听到里头的吵闹声了。
“你说啊,我们所有人都在这,你只有你三姐姐不在,我看啊,肯定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去了,我说姐妹们啊,你们回去可是要记得查看一下自己的妆匣和荷包,免得有些手长的人趁着混乱捎了些什么。”这里黎未君的声音,她的音调向来独特,尤其是在说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时。
隐隐地传来了秦玉昭的呜咽声:“不会的,三姐姐只是说闷得慌,出去逛逛,你们不要污蔑我的三姐姐。”
黎未君还要说些什么,帐篷帘子却已经被秦玉暖掀开来,里头零零散散地还站了两三个京中小姐,一副和黎未君同仇敌忾的样子,此刻看到秦玉暖进来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屑和嫉恨。
她们刚刚听说,原来冷将军在宴席上口中那位天下无双的女子就是说的这位不起眼的太尉府庶出三姑娘,样貌吧姑且也就算个中上层,聪敏劲也不曾了解过,可是这身份地位的差距摆在这,一定是这个下流的狐媚子主动去勾引了她们的大齐第一冷将军。
“黎姐姐好足的中气啊,”秦玉暖一边缓缓进到帐子里一边笑着道,“我看着外头士兵侍卫都出动了在查帐子,黎姐姐这么有力气,怎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忙活呢?”
“三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秦玉昭藏在秦玉暖的身后,怯怯地说,“她们突然冲进来,我都和她们说了你觉得闷出去逛逛,她们偏偏不信,一直在闹。”
黎未君一把拖开了秦玉昭,睁大了眼睛看着秦玉暖道:“我底气足不足不重要,重要的事秦妹妹你在从宴席出来之后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秦玉暖哼出一声冷笑:“这很重要吗?”
“你若是不说,我就出去和嬷嬷说你趁着外头混乱的时候偷了我们的首饰,”黎未君阴森森地笑着,“对了,乔四姑娘,你方才说你少了什么来着?”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一步向前道:“我的珍珠耳坠子不见了。”
“还有我的金累丝的牡丹簪子。”
“对,我的玻璃种玉镯也不见了。”
三两个小姐们接二连三地报告起自己没了什么东西,秦玉暖只是轻轻一瞥,就知道这是黎未君为了逼自己说出去向耍的手段。
秦玉暖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了盏温茶:“首饰珠宝不见了就去找,我这里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有人看到了你一炷香之前和一个男人去了靶场后头的小山坡,”黎未君凑近了道,“你还敢不承认?”
秦玉暖慢慢地咽下了嘴里的半口茶,挑了挑秀气的眉,看着黎未君处变不惊地微微一笑:“原来黎姐姐千方百计地就是想要问这个?既然黎姐姐说得这样信誓旦旦的,倒是可以直接将黎姐姐口中和玉暖私下约见的男子找出来,当面对峙。”
黎未君一心还想着自己和秦云妆是一路人,如今她就是要为秦云妆出气,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庶女,态度愈发嚣张起来,昂头道:“谁知道你这个满肚子诡计的庶女又会想出什么逃脱的法子,我只是警告你,小心你的一言一行,这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少使些狐媚子的功夫,无论是对几位皇子还是对冷将军。”
“哼。”秦玉暖只是冷冷一哼,恰好陈皇后派来的胖嬷嬷就掀了帘子进来了,她在帘子外头刚好听到黎未君威
胁秦玉暖的话,故而一进来,看着黎未君带着三个小姐对立站在秦玉暖跟前的样子,心里头更是愈发肯定是黎未君在仗着所谓的身份欺负秦玉暖。
加上她从秦玉暖可是得过不少漂亮的布匹成衣,心里的天平自然而然就倾向了秦玉暖这边。
“几位姑娘这都是在做什么呢?”胖嬷嬷语气有些责怪,“营地来了刺客,皇后娘娘如今召集了各位姑娘去她那边,确保大家安全,就差你们几个了,没听到外头来催促的人吗?”
人是来了,可是都被黎未君那四个“忠心”的春夏秋冬四个丫鬟拦在外头了呢。
黎未君只是狠狠地瞅了秦玉暖一眼,她的丑话可还没说完呢,却是被胖嬷嬷冷冷一声提醒:“黎姑娘,若是再拖延,我也不好向皇后交代。”
黎未君眼里闪过丝丝火星,盯着秦玉暖,低声道:“我早晚会抓住你的把柄的。”
秦玉暖丝毫不怕她,不过是目睹而已,根本没有证据,而且像黎未君这样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人,根本不需要太在意。
不一会儿,人都聚集到了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用来议事的明黄色帐篷里,司马修来回在帐子里走动,让周围等候着围了一圈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静得像凝固了一般,一碰就碎。
冷长熙只是偶尔和司马修交换一个眼神,也没有多说。
突然拱手进来的一个副将打破了这样的沉寂。
“皇上,北狄七皇子到了。”
“让他进来。”司马修大手一挥,反身坐在了虎皮塌上,身旁是端庄淑雅的陈皇后,贴心地抚了抚司马修的手臂,让他安下心来。
下一刻,就是完颜肃掀了帘子进来,表情严肃还带着悲怆的味道,他礼数周全地朝着司马修端手一礼,用极为谨慎的措辞道:“方才听闻了贵国三皇子遇刺的消息,肃心里亦是十分担忧,还望皇上莫要太过悲伤,肃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皇上追查凶手。”
当下便有些冲动的年轻将领忍不住了。
“呸,猫哭耗子假慈悲,说得真是好听,还不都是你们北狄人干的,哼,原来和亲是假,趁机深入我们大齐内宫刺伤皇子才是真实的目的。”
一个年纪大些的老臣也忍不住了:“对!恐怕,这次的目的还并非是三皇子,说不定,你们真正的目标是我们大齐的皇上,皇上,北狄人向来诡计多端,老臣早就说过这次和亲不可靠,如今,当真是让他们钻了空子了,皇上,您一定要严惩北狄,哪怕再起烽火也要替三皇子受的这一剑穿心讨个公道。”
一剑穿心?秦玉暖只知道这一次事情闹得非常大,却没想到司马锐居然受了这样重的伤。难怪司马修和陈皇后看起来都是心神不宁的。
司马修似乎已经被这些喋喋不休的老臣们叨扰得心烦意乱,他看着堂下的完颜肃,突然一下站起身来,带着质问的语气道:“完颜七皇子,朕敬你是远方来的客人,也珍惜北狄和大齐这几十年来的战争之后第一次和谈,可是锐儿是朕最得意的一个儿子,如今有人作证,就在宴席之后,有人闯入了锐儿的帐篷,身手和手上使的凶器都是出自北狄,临走的时候还说了一句北狄语,意思是说北狄千秋万代,大齐人都是走狗,完颜七皇子,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解释?”
完颜肃一愣,语气是愈发的诚恳起来:“皇上,我们北狄这一次是真心谈和,不然也不会讲我们可汗最心爱的小女儿塞淳送到北狄来和亲,还请皇上查明真相,还我们北狄一个清白,也还遇刺的三皇子一个公道。”
不知为何,完颜肃越辩解,司马修的脸色就越难看,直到冷长熙默默地开了口,轻飘飘的话语却重如泰山:“可如今的问题是,就在刺客刺伤了三皇子匆忙离开的时候,帐篷前的侍卫冒死扯下了刺客蒙面的黑布,当时在场的有不下十个人都看到了,那个刺客,就是完颜七皇子你,不过,完颜七皇子若是说着世上有人偏偏和长得一模一样,连身高身手和功夫习惯都一模一样也未尝不可,只是我想,一般人,都不会相信的吧。”
完颜肃在靶场展露过身手,有心留意的人都可以发现,完颜肃其实是个左撇子,用左手拉弓射箭,而那个刺客,也刚好是左撇子,再加上被人看得清清楚楚的容貌。
完颜肃已经被这忽如其来的局势逼到了绝境,到底有谁能证明他的清白,忽而,他将目光投向了秦玉暖。z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