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只有月亮和星星没有睡下,却也被厚厚的乌云遮蔽着,乌云满满,预示着天亮之前必有一场大雨。

冷长熙这方的军营平静且祥和,自军营西边的小树林里头隐约还可以看到高高的用木板搭成的瞭望台上站着一个兢兢业业的哨兵,哨兵目光朝前,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树林这边的动静。

一伙人马顺着树林中被人力勉强挤出的一条小道,在漆黑的夜色掩映下,像是一队夜行的鬼魅。

为首的,是一个身姿矫健的年轻人,看着年纪不大,身手也是所有人当中最好的,却是被保护得最周密的一个。突然一阵晕眩让这年轻人有些站不住脚,险些跌倒。

“殿下。”身旁的侍卫连忙扶住这年轻人,“殿下可还好,不过是偷袭一帮乌合之众罢了,殿下何必亲自出关,就交给属下几个好了。”

“不行,”这个被人尊称为一句殿下的自然不是别人,当然是今日在城墙上还摆出孤傲无比模样的司马锐,经过清算,粮草损失并没有过半,只是第二次被冷长熙用同样的法子偷袭,司马锐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我一定要亲眼看着那一千五百人的冷家军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记得,他们在石门阵埋炸药的时候不是很厉害吗?我这回也要用最厉害的炸药,我要让冷长熙尝一尝,被偷袭的滋味。”

“殿下,不好了。”恰此时前头探路的侦察兵来报,“之前派出去的两个侦察兵都没有回来,小的一路追出去,却发现,前头有埋伏。”

“有埋伏?”司马锐微微眯起眼眸,晶亮含光的眸子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明显,“糟了,一定是他早就算好我们会来偷袭,撤兵!”

看来冷长熙也有些本事,居然事先就做好了准备,可就在司马锐下令让队伍全数后退的时候,后方的队伍却传来了好一阵凄厉的惨叫,期间还夹杂着呼救声。

司马锐直起身子,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硬,前头的士兵来报,说原来一路走来的路上不知道为何多了那么多的陷进,士兵们匆忙撤退,都不慎落入了陷进里,这陷进挖得极深,大约有一人高,里头还插满了尖锐的木刺,不仅仅是陷进的底部,陷阱的周围也插满了新削的木桩,掉进去的就像是一个个插在木串上的烤肉,看着一挂又一挂的士兵惨死在陷阱中,司马锐的瞳孔无尽地放大,他咬牙捶胸。

“冷长熙,好你个奸诈的冷长熙。”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得得的声响在这漆黑的夜里像是一声声催命符。

“再奸诈,也奸诈不过三殿下啊,”冷长熙一身便服,深紫色的衣裳扎着一条四指宽的腰带,精干果敢,“大晚上的三殿下不搂着佳人入眠,大老远地跑到我们这小军营里头带着这么多人散步,在下治军无道,这设下的陷阱没有认出三皇子尊驾,在下,特意来解救三皇子。”

解救二字是在打司马锐的脸,让司马锐的脸色更加僵硬,而冷长熙的脸还没打完呢,冷长熙身后的冷武紧接着押上两个人,正是之前失踪的侦察士兵。

两人都被五花大绑,嘴里头塞着破布条,二人被推搡到司马锐身边后,又被司马锐无情地踹开:“两个没用的东西。”

冷长熙依旧坐在马上,俊朗犹如月神的面容在月光下几乎完美:“殿下何必如此粗鲁,不过这是两个粗人,殿下粗鲁也就粗鲁些了,可是接下来这位,还希望殿下能够怜香惜玉啊。”

说话间,秦玉暖已经是自阴影中带着一位垂发美人走了出来,这美人明眸皓齿,纵然是穿着最为素净的单衣也是显得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满儿,将水寒口中的帕子取下来吧。”

水寒披散着头发,早早地便看到了司马锐的队伍过来,可惜那时候她被绑在树上,口中塞着绢帕,不能说话也不能求救,由此看到司马锐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还以为司马锐是过来救她的,直接爬到司马锐的脚下,苦苦哀求道:“殿下,求您救救水寒,水寒在水牢里过得好惨,水牢里头又冰又冷,水寒的手和脚都快要冻坏了。”

“何必恶人先告状,”秦玉暖不屑地看了这趋炎附势的水寒一眼,“不过是将你在水牢里头关了半天,想着你一双好手弹得一首好曲子,怕是会冻坏了就将你放出来了,何必在殿下面前碎碎念,博得同情,对吧?”

司马锐对秋家本来就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如今秋

慕容倒戈,转而投靠了北狄的完颜肃,只是秋水寒不知道而已,所以司马锐对眼前这个女人,自然是厌恶至极。

“滚开。”司马锐一脚将秋水寒踢开,秋水寒眉目一怔,突然冒出一股憎恨,他们秋家一直替司马锐卖命,却最后只落得个被要挟被利用的下场,她如何能甘心,如今双手的绳索已经被解开,秋水寒不再被动,她突然掏出一直藏在袖口里的凤头钗,朝着司马锐的喉咙就戳了过去,却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一软,指尖也似失去了力气。

“我还以为秋家的小姐有多大的本事,”司马锐轻松地捏住秋水寒那不盈一握的手腕,仿佛使劲一捏就可以将她的手给捏断似的,“原来,也就是一个绣花枕头罢了。”

秋水寒双目无神,可脑子还是清醒的,她分明记得自己被人从水牢里带出来的时候气息和脉络与平时无常,可为何到了这个节骨点上却是气血虚弱了,一路送她过来的只有秦玉暖和秦玉暖身边的丫鬟,秋水寒眼神幽怨地看着不远处眉眼恬淡的秦玉暖,没想到,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小女人,内心居然有这样的城府。

秋水寒单薄的手腕被司马锐握在手中,就在这时,司马锐探到了秋水寒有些奇异的脉搏,在送秋水寒当卧底之前,司马锐也派人给秋水寒做过全方位的检查,只是觉得其内功比之其他人要深厚一些罢了,却没想到,如今的秋水寒的脉搏已经到达了传说中的一种至阴体质,想到秦玉暖之前说曾经把秋水寒在冰冷的水牢里头关押过半天时间,也许就是这半天的时间,让秋水寒的体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至阴,至阳,看来如今秋水寒正是司马锐修炼武功的最好的双修之道的种子,如此比起来,上官媛倒是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若是三殿下和秋姑娘叙完旧了,可否让冷某说几句话?”冷长熙干咳了几声,四周已然是燃起熊熊火把,冷家军一个个整装待发,最外头的一层是由黑甲士兵守卫,“当然,冷某也并非不是不知三殿下这次是带了五十万雄兵浩荡而来,至于怎么知道的,自然有我自己的法子。”

冷长熙傍晚派人偷袭烧粮草,自然已经进入了鹿关深处,知道内部的兵力情况。

“你是想要威胁我?”

“岂敢,”冷长熙指了指周围紧密包围的冷家军和伤残大半的司马锐的军队,“三殿下请看看现在的局势,在这种情况下,我还需要威胁你吗?”

言下之意,如今的冷长熙捏死司马锐犹如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你别忘了,我鹿关还有五十万将士,”司马锐临危不惧地昂头,“只要我在这里出了意外,我的副将就会接替我,立刻,我五十万士兵就会踏平你这小小的军营。”

“我当然知道,”冷长熙笑着接过话,“我又不是没进去过鹿关,里头的情况,我还不了解吗?”

一句话,便是又将司马锐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冷长熙在明目张胆地告诉司马锐,你那点破地方,他早就进出自如了。

“不过区区二十万黑甲士兵,怎么值你三皇子一条如此金贵的性命呢,对吧。”冷长熙侧目看着司马锐,“所以,三殿下,将大齐国玺交出来,我便可以放过你一条性命,否则,”冷长熙语毕,直接挥起手中长枪朝着一颗五十年树龄的松树劈过去,长枪入木三分,枪头全数没入树干,“你的下半身,就会和这棵松树一样。”

司马锐不由得下身一紧:“你敢。”

“反正没取你性命,怎样都行。”

司马锐沉寂片刻:“国玺没在我身上,我想给你给不了你。”

“我自然知道殿下不会将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身上带着到处乱跑,”冷长熙示意身旁的士兵将插入松树中的长枪拔出来,那士兵使出了吃奶的劲也只拔出了一点点,也不知道冷长熙是如何一下子就将这长枪给插进去的,只得喊来同伴一起,好歹将长枪重新拱手送到冷长熙手边,冷长熙反手抓过长枪,负在身后,“我会跟着三殿下一同会鹿关取的,只希望三殿下言而有信。”

“我可还没答应。”司马锐抵死挣扎。

冷长熙不屑地环绕了四周:“就在这种情况下,殿下居然还有不答应的理由?”

司马锐沉默不语,冷长熙已然拱手决定:“立刻启程,取国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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