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暖将秦宝川护在身后,眼神里泛出无比的坚定和不容侵犯的孤傲。

窦青娥眼睛一睁,倒是秦云妆率先开了口,朝着秦玉暖啐道:“你以为是你谁?一个庶女,居然敢这样对母亲说话。”

秦玉暖用淡然的眸子慢慢扫过今日打扮得尤为艳丽的秦云妆和略显诧异的窦青娥,嘴角轻轻一撇:“宝川还要上族学,不能陪母亲说话了,若是迟到了先生向父亲提起,玉暖还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答。”说着,就用眼神示意着廖妈妈将宝川牵出去。

廖妈妈才拉着秦宝川要离开,窦青娥却是扬高了声音道:“带人走可以,不过你要去和你父亲说,你不想参加皇子选妃,能去参加的,只有云妆。”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荒唐的选妃活动,她们母女俩对此热衷不已,可秦玉暖却从头到尾都不屑于这充斥着权贵交易的活动。

“母亲,”秦玉暖张口道,“若是我说了,父亲就会答应,我老早就全身而退了,可是母亲你觉得,父亲他会吗?”

是啊,到底是这么多年的夫妻了,秦质的脾气窦青娥还不了解么,若是他的决定能够这么轻易地改变,她也不会想着法子胁迫秦玉暖开口了,可是为了女儿的未来和前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也要试一试。

“不过,若是母亲有意将大姐姐送到宫里头,玉暖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试一试。”秦玉暖幽幽说道。

秦云妆第一反应就是:“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秦玉暖笑了笑:“大姐姐不信我也是应该的,廖妈妈,咱们带着宝川回去吧,若是父亲问起宝川上族学怎么迟了,你就说宝川为了背书哄母亲睡觉耽搁了时辰,孝道为先,父亲也不会怪罪的。”说罢,秦玉暖转身就要带着宝川离开。

“等等,”窦青娥突然改了主意,“宝川离开,你留下。”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口气,可是态度却已经妥协。

背对着窦青娥,秦玉暖的嘴角忽而微微一扬,点头示意着廖妈妈带着宝川赶快赶去族学,自己则是缓缓转过了身子:“母亲愿意听玉暖说了?”

“哼,我只是听听罢了。”

秦玉暖笑着开口道:“皇子选妃虽然是一次定终生,可是在此之前,皇后娘娘都会在宫里举行一个诗会,邀请各位官家女儿一同赴宴,各位皇子也都要出席,可是率先筛选中意的女子,若是能在诗会上有出彩的表现,给皇子留下深刻的印象,相比,父亲的态度也不那么重要了,毕竟没有做父母亲的会拦着自己女儿走上青云之路,母亲,你说是不是?”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会有这么好心?”秦云妆起先带着些期冀,可马上,又被一种警觉所替代,在她的眼里,秦玉暖就是犹如蛇蝎一般的人物,她心毒,计谋更毒。

秦玉暖又笑了:“玉暖不过是个庶出的,能不能入选不说,就算能入选侍奉皇子左右,可是一无背景,二无依靠,如何斗得过那些家世深厚的官家小姐,终究,要么是孤独终老,要么是活得残垣断壁,玉暖的愿望,从来不过就是守着宝川过着平凡的日子,深宫重重,既照顾不到宝川,也照顾不了自己,何必呢?”

此话有情有理,可是窦青娥母女二人依旧是半信半疑。

七日后便是诗会,看来要早做打算。

看着窦青娥和秦云妆相视却不语的样子,秦玉暖知道这二人在担心什么,只是往后福了福身子:“玉暖说的,母亲可以慢慢考虑,玉暖院子里还有些杂事,先告辞了。”

窦青娥没有再留她,只等着秦玉暖走后,屏退了所有丫鬟,甚至连秀姑都吩咐她退了下去,拉过秦云妆询问道:“云妆,你怎么看?”

“是个机会。”秦云妆低低敛眉,只要一想到能够有见到三皇子司马锐的机会,她的心里总是会像喝了蜜一样甜,那样俊俏杰出的男子,是多少少女心中的良人啊,若是当真如朝中风向所趋,立了三皇子为太子,那自己就是太子妃了,那可是将来的皇后啊,母仪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只是,”秦云妆迟疑了片刻道,“秦玉暖心计深沉,我怕她会使诈。”

“你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窦青娥抿了口温茶,搁下碧玉的茶盏在红木茶几上,“你父亲如今已经疏远了我们母子三人了,若是我们

再不为自己筹谋,将来早晚得被别人踩在脚底下,不是这个庶女,就是哪个新进门的狐媚子,这个诗会你必须去,而秦玉暖身边嘛,哼,我自由安排。”

虽然是个诗会,可是有机会参加皇子选妃的官宦家的小姐们却是十分重视,早早地便忙活开了,一时间,京中的不少珠宝铺子和成衣店子都接到了各种订单,来人出手皆是百两银子。

可秦玉暖,却显得这般不惊不忙,按照往常一样,设计着新的花样子,检查着宝川的功课,顺道,因为这一次贵女们的集体大采购小小地赚了一笔,不仅给宝川添了几件新衣裳和文房四宝,还顺道给满儿铜儿廖妈妈和听雪捎了几匹好料子,就连黄大石,都得了双新布鞋。

诗会的前一夜,秦玉暖还在油灯下撑着脑袋看书,墙头偶尔会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音,秦玉暖只当那是猫抓的动静,没有在意。

门被人推开,是满儿端着明日诗会准备穿着的衣裳进来了。

茜素青色的滚雪细纱千水裙、绣着团花的短襟、淡绿色的腰带柔滑细腻叠得整整齐齐,上头还置着一枝金海棠珠花步摇,银色的小坠子十分讨喜可爱。

满儿一边将衣裳摊开给秦玉暖看一边介绍道:“衣裳是玉满绣庄的,掌柜的听说是秦三姑娘的衣裳,连银子都不肯收,最后我和铜儿只能丢下银子就跑,”满儿促狭地一笑,玉满绣庄是宁王府名下的产业,主仆二人都心知肚明,满儿继续道,“步摇是东街珠宝阁的,听说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我瞧着好看,铜儿也说三姑娘会喜欢。”

满儿和铜儿办事,向来合秦玉暖的心意,秦玉暖拿捏起那做工精美的金海棠步摇,只消看了一眼,就喃喃开口道:“东街珠宝阁今年最新的款式?金海棠样式的东街珠宝阁不是早就不卖了吗?”和沈寻合作做生意以来,秦玉暖对京中大小商铺多少也有些了解。

满儿一怔,继而压低了声音道:“难道那东街珠宝阁有什么猫腻?”

秦玉暖轻轻一笑:“有猫腻的不是那珠宝阁,哼,只怕是翠轩院和采芝院里的那两个人吧,想想也知道,她们啊,可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第二日,秦玉暖起得尤其的早,辰时便在花厅里候着了,当阳光爬满抄手游廊西头第三个窗格子的时候,秦云妆终于是盛装出现了。

樱红色的对襟掐花外衫下是玫瑰红的堆花襦裙,面上施着淡淡的脂粉,衬得原本就娇俏可人的面庞更加如沐春风,剪水双瞳,面如傅粉,娥眉臻首,朱唇皓齿,她秦云妆,永远都是最耀眼的那一个,此刻的她,昂首挺胸,底气十足,全然把自己当做了一朵经过风雨摧残却依旧绽放的富贵牡丹。

秦玉暖笑着迎了上去:“大姐姐来了。”

秦云妆淡淡地“嗯”了一声,转眼瞧见秦玉暖头上插得稳稳的金海棠珠花步摇,笑了,甚至故作亲昵地拉过秦玉暖的手道:“如今又是咱们俩姐妹一起入宫参加宴席,可真是巧啊。”

秦玉暖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只是可惜物是人非,时局不同了。”说罢,便是径直朝着外门去,率先上了马车。

秦云妆牙一咬,却只能在心里暗跺脚,不急,她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早晚有一天,她会将秦玉暖给她的所有嘲讽和耻辱百倍千倍地还回去的。

马车依旧是停在了朱雀门,这一回,守门的嬷嬷对秦玉暖倒是十分客气,如今京中秦三姑娘的盛名渐渐地传开了,尤其是清水县的百姓们都说,那日虽然没见到秦三姑娘的真面目,可是看着就是个天仙儿一样的妙人儿,心也善,人也善,是个大好人。

诗会是在一处有山有水的园子里举办的,当下皇后娘娘还没来,来得早的几个闺秀小姐们早已经是两三个凑在一块说笑,今日的诗会方子樱没能来,原本方家就和上官家说亲,结果上官让一死,方子樱为了避嫌,也极少出门,更别提来参加皇子妃大选了。

虽然秦云妆的出现在许多人的意料之外,可是大家面子功夫都做得极到位,尤其是黎未君,她还指望着秦云妆可以帮衬她一把呢。

秦玉暖本就无心这番热闹,选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乘凉,偶尔有递茶水的宫女路过,秦玉暖要了盏酸梅汤,自喝自乐。

突然,原本稀疏的树荫似乎又多了一层阴影,一声温润谦和的声音在秦玉暖的头顶上响起:“秦三姑娘,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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