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沉默了。
保持那个动作很久。
最后突然叹了口气。
将手臂从背后抽了回来。
然后再次坐了下去。
看着手中的息壤，幽幽说道：“人呢，总是偶尔能够做出一些原本没办法做出来的东西，是一种概率极低的巧合，经历很多年，经历多少代人，会因为失误，或者仅仅是一场事故，而弄出一些他们自己都想不到的东西，再让他们去做，却根本没办法做出来，在这些偶然做出来的东西之中，就有仙丹的存在。”
“偶然吗？”
萧云眨了眨眼睛，然后问道：“既然是偶然做出来的，是事故，是失误，甚至是独一份的东西，那怎么知道那东西是仙丹？而没有直接毁掉，或者根本就没有发现？”
酒鬼说道：“当然有被毁掉的，也有没有发现的，绝大多数都是这样。”
萧云眉头皱了一下。
酒鬼继续说道：“所以一枚仙丹的出现，被确认，被发现，就变得更加难得，根据记载，这世上真正存在的被确认的仙丹，就只有一枚而已。”
“一枚？”
“嗯，在三千年前，出现了一枚可以让人长生不死的仙丹。”
“嗯？”
萧云猛地从软塌上坐了起来。
一脸惊讶。
然后却又冷笑一声。
说道：“如何证明那枚丹药是真的丹药？而且怎么证明它有长生不老的功能？是谁吃了它，然后真的长生不老了？”
“是的。”
“呵呵，可别说是什么传说，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人还真的挺多的，而其中绝大部分，不，确切的说是全部，都是一个名字经过几代人乃至数十代人的传承，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某个人长生不老，但其实只是很多人继承了同一个名字罢了。”
“不是这样，世上长生不老的人，只有一个，不，确切的说也并非是长生不老，只是他活的时间比较长而已，应该有五六百年吧。”
“不可能！”
以往什么都能相信的萧云，对这种事却根本没办法相信。
摇了摇头，然后说道：“就一枚丹药罢了，吃下去，竟然能够活个好几百年？这怎么可能？绝对是胡说八道，不，绝对就是一个骗局。”
“不可能是骗局。”
“那怎么连记载都没有？甚至除了你以外，我就没听人说过这件事。”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
“那为什么你知道？”
“因为那个人就是老夫的师父。”
“你没有理……呃……什么？！”
萧云正要继续争辩，却被酒鬼突然的一句话给堵回去了。
酒鬼叹了口气，说道：“师父在我很小的时候，把我从废墟中救了出来，说是我有天赋，就收做徒弟了，那年我六岁，师父多大我并不知道，但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时光荏苒，几十年过去了，我当时已经变成了六七十岁的糟老头子，可是师父……依然还是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在哪？”
萧云眯着眼睛，沉声问着。
就在这一瞬间，萧云的心脏立即急速的跳动起来。
长生？！
世间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有吸引力？
重活一次的萧云，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
前世的时候，萧云总听某些人说什么活的太久也不好，人能活腻了。
兴许对某些人来说是这样。
但萧云却不觉得。
不用什么千秋万载，哪怕是能多活十年，萧云也肯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酒鬼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师父早已仙去。”
“你不是说他……”
“那你觉得，他救我的时候多少岁了？”
“总不能是二十多岁吧？”
“据师父说，他当时已经五百岁了，原本是阳寿已尽，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但因为想要让我传他衣钵，所以才多活了几十年。”
“想多活几十年，就能活几十年？”
“不清楚，但想必师父没有理由骗我。”
酒鬼温柔一笑，仿佛是想到了曾经美好的岁月。
萧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也不太理解。
皱着眉头思索酒鬼话语中的漏洞。
他不能信，即便已经信了一半，也必须警告自己，不能信，因为心中一旦相信了，一旦认定这种事的可能性，那么自己的脑子就会忍不住的往那个方向去想。
带着一个结论去推演过程，总容易出错。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赶忙问道：“你多大了？”
酒鬼眼睛亮了一下，笑道：“看来你想明白了一些事，老夫第一次见到五毒村村长的时候，师父已经仙去，村长则只有十三岁。”
萧云眼角猛地抽了一下。
五毒村的村长，现在已经老的不像样子了，完全诠释了什么叫做“老掉渣”。
之前酒鬼说他师父死的时候，他已经五六十岁了，然后村长那时只有十三岁……
萧云抬起头看向酒鬼。
其实这个家伙有些看不清年纪，因为太脏太乱。
但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过七十岁的人。
这些都是真的，还是骗局？
萧云深吸一口气，仔细分析。
想了一会，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便立即抬头问道：“你不会是把你师父给吃了吧？！”
酒鬼皱眉道：“怎么没来由的，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
萧云理所当然的说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吃了仙丹的也是你的师父，而不是你，你凭什么能活这么久？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师父是被你害死的，然后你把你师父给吃了，从而获得了他的长生不老的能力！”
说完，还点了点头，嘟囔道：“合情合理，符合逻辑。”
酒鬼愣了好一阵，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好一阵，笑的萧云都有些发毛。
才说道：“当初之所以要去五毒村，哦，当时他们还不叫这个名字，势力也大得多。他们很强，强到不可思议，就如同你说的那样，他们太适合成为一个朝堂的打手了，我师父那漫长的一辈子，其实都用来干一件事，就是想要灭掉月支国，师父没说原因，但我猜是私人恩怨，而五毒就是月支国一股强悍的势力，师父死前着重说了，五毒不除，月支不灭。我倒是没想要把月支国给灭了，这很难，并非人力可为，我也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都耗费在这种无法完成的使命上面，但五毒嘛……当时我觉得自己可以对付。”
“那为什么没有杀光，反而还留下一个五毒村？难不成你想的是，只要五毒没有彻底灭掉，你就不用去灭月支国，这样你不但可以轻松过活，还不算违背你师父的意思？”
酒鬼哈哈大笑，点头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起码当初确实是做了这个打算的，只不过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稍微有些变化。”
“什么变化？”
“我打五毒的时候，也遇到了一个高手，很高的那种，可谓绝世强者，并且手段层出不穷，弄得我是不厌其烦。之后总算是找到一次机会，将他重伤，当时那伤势根本没法救了，可五毒还是不计代价的将人给救走了，当时我就奇怪，为什么还要把人给救走？五毒一向精于医术，我怀疑他们是有什么治疗的手段，就暗中跟了过去，结果就看到他们拿出一枚奇怪的丹药，要喂给他，并且坚信只要吃过那枚丹药，那个人就会好转。”
萧云插嘴道：“你不会是把那枚丹药给抢了吧？”
“抢了。”
酒鬼笑道：“非但是抢了，我还给吃了。”
萧云心头突然一紧，立即问道：“难不成那枚丹药……”
“没错，我也很惊讶，那竟然是仙丹！其实仔细想想，五毒存在的年头，怕是比月支国这个大陆上最古老的国家还要久远，他们精通毒物，也精通药物，炼丹一事，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更多，而被他们奉为至宝的丹药，是仙丹，呵呵，也确实是有这样的概率。”
酒鬼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我遭了一些罪，还差点被那枚丹药给害死，躲过了五毒的追杀，好不容易活了下来，还因祸得福，竟然也有了长寿的能力。”
“这还真是因祸得福，运气也太好了一些吧？”
萧云咬牙切齿的说着。
酒鬼说道：“兴许是师父的在天之灵在庇佑吧，他老人家吃了仙丹，结果又轮到我吃仙丹。”
“运气这么好，出门的时候就要小心点，怕是已经把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光了！”
萧云嫉妒的说着。
酒鬼却并没有生气，反而特别认同的点头道：“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寻了个隐秘之所，苦练五十年，等觉得这天底下已经没有我的对手了，我才出去，再次找到五毒，一股脑将他们给打回那个小小的村庄。当时我有能力把他们都杀光，但……仙丹毕竟是抢了他们的，而且杀光他们，我还得去对付月支国，实在是太麻烦了一些，便跟他们约法三章，只要他们不离开五毒村，我就不对付他们。”
萧云冷哼一声，说道：“说的好像是说书讲故事一样，这种事，谁能相信？”
酒鬼道：“也无需让你相信，只是让你知道就行了。”
“我知道又有什么用？”
萧云没好气的说着。
酒鬼却伸手指向怀中泥球，说道：“息壤的一大功能，温养万物，其中也包括丹药……”
“你什么意思？！”
萧云猛地又坐了起来。
酒鬼嘿嘿一笑，伸手指向泥球，说道：“这其中，应该裹着一枚丹药，它是不是仙丹，谁都说不清，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拥有这种可能性，并且可能性很高。”
“长生不老？！”
“不一定，之前我也说了，仙丹不是单纯只有延长寿命的，任何可以让人们突破人类极限的丹药，都是仙丹，这若是仙丹，兴许可以让人拥有强悍的力量，亦或者让平凡人拥有原炁之能？谁知道了，但……它又被打开，并且精心呵护的意义，也有尝试一下的价值，不是吗？”